是夜,月色微凉。
文平侯府南面的院落内,孟老夫人坐在榻上,正在修建瓷瓶里的花枝。
不一会,一个打扮干练的嬷嬷掀开帘子迈步走了进来,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孟老夫人眉头一拧,把手上的剪刀摔在了案上。
“这邵氏,怎的如此一根筋?听儿连着几个月不往她那房里去,她都不想想办法?”
“老夫人,照这样下去……”那嬷嬷顿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柳氏恐怕会先有孕。”
“听儿现在还在寒梅院?”
“是,看这时辰,侯爷今晚应是要宿在那了。”
孟老夫人把玩着手上的珠串,语气没什么起伏:“我那侄女,确实是有几分小聪明……”
不过,也只是小聪明罢了。
“府上的人都是什么表现?”
嬷嬷想了想,如实回答:“上次奴婢路过侯爷的书房,听到那书房里的书童在传话时,叫的是‘柳夫人’,似乎府上不少下人都是这么叫的……正合侯爷的意。”
“柳夫人……”孟老夫人咂摸着,扯了扯唇,“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那邵氏可真能忍啊。”
那嬷嬷也叹了一声:“夫人的脾性,确实软了些。”
“她其他地方倒是刚硬的很,一个女人家,倔的跟头驴似的,连低个头撒娇卖痴都不会。”孟老夫人很看不上她的清高,若非老侯爷的缘故,她是不会答应让这种门第不显、规矩却不少的女人进侯府的门的。
“我听说,过几日的颂诗宴,侯爷也交给柳氏操办了?”
“是。”
“蠢。”孟老夫人虽然不喜邵棋,但更嫌弃满门心思钻营的柳拂眉,她嗤了一声,“一个得到陛下和太后赏赐的正妻,和一个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我看听儿是昏了头了。”
这话,嬷嬷不敢接。
孟老夫人侧头看向窗外,打量了一眼天色,没怎么犹豫,就吩咐了下去:“去给听儿传信,邵氏今日在寺里遇见那白虎,虽然化解得巧妙,但估计也吓得不轻,今晚就让听儿宿在正院,好好安抚安抚她。”
“可侯爷……”嬷嬷面露难色。
孟老夫人沉着脸,语气坚决:“他要是不去,就让人压着他去,就说是我吩咐的。”
“小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府上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得出自正室才安稳。”
嬷嬷恭敬垂首:“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掀帘走了出去,孟老夫人坐在榻上,修建花枝的心思也没了,想起这种种事情,良久,才感慨了一句:“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
月上梢头的时候,邵棋正坐在窗边埋头专心卜卦。
为了日后能够顺利脱离孟家,她要用足够有震撼力、能够震慑朝野的东西,来为自己造势。
人设她都想好了。
文平侯府只是一普通世家,怎么能强留和独占她这种幸得天命、化凡降世、兼爱天下的呢?
【你是懂怎么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系统啧啧称叹。
而邵棋俨然已是十分期待:【等我当上仙姑,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上个世界可给她累坏了,前期打怪升级,中期各种纠纷,后期天天被某人拉着锻炼身体。
这个世界她要速战速决,美美躺平。
【哟,这个世界看来是没有能入您眼的男人了?】系统略显惊讶,原来渣女也会累。
说起这个,邵棋脑海中闪过少年的面容和身形,她神色一顿,虽然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刚刚及冠的少年皇帝……这么嫩啊……
【宿主,】系统看着她突然变了的神色,皱眉开口,【请注意你的表情管理,你看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邵棋眉梢微挑,淡笑不语。
她早就屏退了侍候的人,屋里安静得很,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手里的卦象才见分晓。
“西北方位,这是……闵州。”
邵棋一字一句地解出上面的判言,待看清全貌后,她懒洋洋的表情尽数消失不见,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闵州有异象!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几道喧闹的声响。
“让开,以为本侯很想来吗?”
“你们几个!别挡侯爷的路!”
“夫人已经睡下了,侯爷您不能进去,等奴婢通传——”
“唰”的一下,屋门忽的打开,站在阶下正争执不休的人一愣,就见邵棋穿着浅紫色的内搭长裙,披着一件素色云纹外衣,眉目泛冷地看了过来。
“孟云听,你在狗叫什么?”
孟云听眼神征愣,他从来没见过邵棋穿浅色服饰,她总是穿一些古板的、深色的、端庄的长裙,妆容保守,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眼神也总是淡淡的,像个假人似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袭清冷的紫色长裙,墨发散到腰上,脸上不施粉黛,眼神投过来时,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像一个误入凡尘的神女。
不染尘埃,却又让人想揽她入怀。
孟云听是文人,犹喜作画,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一幕给画下来,可惜没有纸笔。
然而待回过神后,他才突然意识到邵棋方才对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孟云听张嘴就想像往常一样训斥她,结果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却没能说出口。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非是本侯故意打搅,母亲担心你今日受了惊吓……让我今晚来陪你。”
说完,他挺着身躯,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等着邵棋让他进屋。
然后,他就听到面前的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侯爷,到底是谁受了惊吓?趁现在时辰未晚,您还是赶紧去寒梅院,让柳拂眉好好陪陪您吧。”
孟云听的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你放肆!我,我那是为了带你走,一个世家夫人,和野兽打成一片,难道是什么好名声?我是为你着想!”
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迈上了台阶,从邵棋身侧经过,径直进了屋内。
邵棋:???
这野猪今天吃错药了?
孟云听走进了里屋,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他语气生硬,像是在为自己解释:“我不会碰你,只是在这睡一晚,让母亲宽心,你莫要自作多情!”
邵棋拳头硬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揍他的时候,她迈步经过屋里摆着的香炉,指尖微微一动,往里扔了一颗香球,有类似于蒙汗药的效力。
邵棋转过身,正想忽悠他,让他在一旁坐下来,一会晕过去的时候无知无觉。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咚”的一声,男子的身躯应声倒地。
邵棋沉默了一下。
【统子,你这药,见效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