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猛然抬头,他见过邵棋这个名字,在容肃的命格簿上,司命星君为他推演,说这个凡人女子就是他命中的情劫。
之后他就下凡去渡劫,渡劫成功归来后,神力大增,一跃成为天界第一人。
那时候,司命星君背地里还跟他感慨说,这容肃天尊果真是断情绝欲,竟直接把那女子斩于剑下,获得了天道的承认,真是非同凡响。
他还教元和,让他以后也这么做,保准能一飞冲天。
元和当时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修道多年,修的是天下大爱,不是无情无义。
没想到……
元和抬眼望向天上的裂缝,他从声音中甚至能想象出女子渡过雷劫飞升时坚韧的影子。
忽然想起失踪的容肃和茯苓,元和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请问邵尊者,您可知容肃天尊和雪域神女的下落?”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他话音刚落,女子好像笑了一下。
裂缝中传来她淡然的声音。
“容肃欲害我在先,已经被我斩断神魂放逐到了人界,至于茯苓,她堕魔了,当然是回到了魔族。”
“什么!”
“可是魔族也不见了呀。”神卫小声地插了一句。
女子的声音轻缓,带着一种刚刚苏醒的闲适感:“魔族已经被全部扣押在了泰山府服刑,按照律法,服刑千年之后再释放,魔族封印从此作废,即使是释放之后,也不必再镇守。”
“魔族天性嗜杀,若是千年之后再掀起大乱怎么办?”一位真君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满的不赞同。
这未免太儿戏了。
“我说过了,天律约束六界,违逆者按律处置,倘若魔族仍旧不服管教,会有比封印更严苛的刑罚等着他们。”
“可是——”
邵棋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有些冷:“魔族天性嗜血是创世神的手笔,你不妨去声讨创世神。”
真君神色讷讷,不敢再说了。
这时,元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泰山府不是没有入口吗?只有殒命的神灵方可入内。”
“哦,”邵棋忽然想起来,她忘了通知这个了,“泰山府已经被冥界接管了,由冥王负责镇守。”
一听这话,众神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冥界和天界对立多年,若是冥王再得到了泰山府,天界的地位岂不是更岌岌可危?
邵棋人不在天界,但她隔着空间传送符,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面前这些神的想法。
她哼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众生平等,从前那一套,可不管用了……”
被窥破心绪,底下站着的上神们顿时脸色尴尬,僵直着身体一言不发。
元和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本就君子心性,光明磊落,对这些声誉地位并不看重。
他顿了顿,又想起来邵棋还没有登上九重天,就语气温和地提醒她:“邵尊者,您的神殿可有着落?需要侍者帮您布置吗?”
邵棋知道他是出于好意,所以态度同样放得客气尊重:“不必,我不住在九重天,我住冥界,日后若有事宜,诸位可来冥界寻我。”
“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不叨扰了,告辞。”
云层里金光一闪,下一刻,瞬间熄灭暗淡。
云顶之上,只留下一脸复杂的众神君,其中心绪,各人自知。
……
而这边,邵棋之所以火急火燎地掐断了传送符,是因为某人又犯病了。
犯的神经病。
“你干什么?”邵棋一脸震惊地看着揽明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强硬地催她起床。
“现在已经午时了,你今天还没晒太阳。”揽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黑眸幽深。
邵棋觉得这说的简直不是人话了,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鬼……
“你昨天晚上干的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没力气,我再躺会。”邵棋站在道德制高点,毫不畏惧。
揽明眨了眨眼,默默地弯下腰给她穿衣服,反正这太阳是不晒不行了。
他手指穿过她的衣袂,抚着她的肩为她披上外衣,冰冷的指尖触到邵棋温热的肌肤,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揽明抬眼,视线落在她露出的一小截颈项上,目光深深。
邵棋下意识觉得不妙,利落地一系腰带就站了起来:“晒太阳晒太阳,别耽误时间……”
下一刻,她被一把拽了回去,摁在了床边。
男人一边朝她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让她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一边又用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后颈,冰与火的碰撞感太过强烈,邵棋被激得浑身颤抖。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揽明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发顶,问了一句:“感觉舒服些了吗?”
他这话问得真心实意,绝无狎昵之意。
邵棋化神那日,昏倒在了第九道雷劫过后砸出的大坑里,揽明处理完碍眼的人和事,赶忙把她带回了冥界。
请医仙来救治过后,对方倒是对邵棋更钦佩和赞不绝口。
“自古以来,除了您是天生神魂,没有鬼魂能够化神成功,所以她的神魂筑的是人身,身上灵力亏空如此严重,又染了这么大的阴气,还能有惊无险地化神,果真是一把奇骨。”
“阴气?那她……是不是以后不能再待在冥界了?”揽明绷着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
医仙是朽木所化,已经有上万年的高龄了,在尚未化成人形时,就是看着揽明长大的,对他颇有几分长辈的照顾,闻言,笑看了他一眼。
“不必担忧,化神之后这些自然迎刃而解,只不过,你还是要给她时不时地输送些灵力,免得她精神不济,另外,每天带她去人界见见日光,晒晒太阳吧。”
“晒太阳?”
“日月精华皆对她有益,多见见日光,总归是有好处。”
揽明点了点头,把这些话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于是每日都严格落实,所以造成了如今苦兮兮的邵棋。
邵棋趴在他怀里,轻轻喘了口气,总觉得这厮是在以公谋私。
“等我歇会,我们再出发去人界。”
“禹都好像下雨了,我们明日再去,今日先带你去泡泉。”揽明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禹都位于人界偏南面,景和气清,是他们二人定期去的地方。
邵棋:???
她不想去,她怕被泡。
“不想去吗?咳咳咳……”揽明咳了几声,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失落,“那算了,总归那药泉不泡也行。”
“去,我去。”邵棋听他咳嗽就揪心。
揽明在收复泰山府的时候也受了伤,近日才慢慢养好。
他们两个一对病号,同病相怜。
揽明满意颔首,带着她去了后山药泉。
当天晚上,邵棋晕晕乎乎地感受着男人在自己耳边“耳鬓厮磨”,再次为自己的心软感到后悔。
“狗揽明——”
男人如她所言,对着她的耳尖咬了一口。
枝叶沙沙作响,和泉水的涌动声应和,如同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和风霁月,山树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