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肃醒了,醒来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素衣少年。
他坐在椅子上,身姿舒展,怀里还卧着一只兔子。
看见容肃醒来,他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冲着他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还算醒得及时。”
容肃一下就看到了他的金瞳和额上的五行印记,这是最高执法者才有的东西。
他是天道。
容肃的目光顿时透出几分忌惮。
“别紧张,”少年笑了一下,神色温和,“若不是我救了你,依邵棋下手的狠劲,估计你现在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冥界了。”
提到“邵棋”两个字,容肃的神色一暗。
“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魔界封印破裂,现在魔族已经卷土重来了。”
少年唇边带笑,脸色如常,仿佛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一边说,一边又递给了他一张赤金色的信封。
“这是魔祖白藏前几日派人送来的请柬,要不你现在拆开看看?”
容肃沉着脸接过,取出信件扫了几眼,目光骤然停在一处,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的神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下一刻,信件在他手中四分五裂,化作几片碎屑。
“他写了什么?”少年见他神色异常,视线投了过来,眸光清澈。
容肃身体紧绷,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少年见状挑了挑眉:“好吧,我不问了。你刚醒来,身体虚弱,我吩咐侍者给你煎了汤药,我现在去给你拿过来。”
闻言,容肃眉心一动,音色低哑:“多谢。”
“不必,谁让我闲呢。”少年语气悠悠,抱着兔子出了寝殿。
不多时,他空着手回来,扫了一眼殿内四周,已是不见人影。
少年轻轻抚摸着怀中毛茸茸的兔子,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踱步走到了窗边。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透着一种厌世的倦怠感。
“真无聊啊。”
“下次有空,还是带邵棋去大逃杀那种世界玩玩吧。”
“这种无聊的世界,若是消磨了她的血性,可不太好。”
……
一道剑影划过天际,云层被冲击得割裂开来。
雪域山顶,茯苓收回目光,掩在袖下的手狠狠攥起,指甲深深地扎进掌心。
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不一会,奉命离开的侍者一脸恭敬地返回到了她身后。
“启禀神女,已经查到了,魔祖今日大婚,向六界诸位尊者递了请柬,容肃天尊……应该也是收到了消息。”
侍者语罢,久久不见回应,心中疑惑,正要抬眼,这时,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知道了,退下吧。”
语气平静冷淡,并无异常,侍者低眉退了下去。
“滴答”、“滴答”,两滴血珠忽地落在雪地上,洁白的雪上绽放红梅。
茯苓掏出锦帕,缓缓擦了擦掌心上的血迹,那里还留着一串被指甲掐破的痕迹。她倏然抬眼,目光投向天际,脸上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眼睛黑得惊人。
若是有人立于此地,见到她这一面,必定震惊失色。
天界人人交口称赞、血统高贵、法术高强的雪域神女,此刻周身笼着一层暗沉的黑气,远远望去,如同堕魔一般。
……
容肃御剑日行万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魔界。
经过界门时,他看到已经成了一堆碎片的魔界封印,心中浮现些许异样。
这才几万年时间,当年五界领主一同设下的封印,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松动呢?
他将怀疑压在心底,沉着脸走了进去。
不同于冥界的冰冷诡秘与法纪森严,魔界十分绚丽,这里汇聚着各式各样的魔兽和冲向云顶的草木,这里没有规则,没有人界的伦理,父子相食,母子交合都是常有的事,因为魔族唯一的信仰是生存与繁衍。
这里崇恶鄙善,没有伪君子,只有真小人。
如今,魔祖娶妻,魔宫后嗣有望,不少臣民都十分雀跃,四处洋溢着狂欢的氛围。因为只要有魔祖后嗣存世,魔族就永不消亡,永远有翻身的可能。
容肃一身白衣,穿行于癫狂欢庆的众魔之间,听到的谈论声越多,脸上的冷就更多一分。
“我怎么听说,这位夫人是冥界人士?”
“冥界!为何找了个冥界的女人!”
“什么呀,你们的消息都不全,这位新夫人是冥界新上任的楚江王,听说和冥王还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呢!”那女魔神色暧昧地挑了挑眉。
“不对吧,我听说是和天界的什么天尊有关系。”另一个男魔凑了过去,也加入到八卦当中。
容肃听到这,神情一顿,侧目往那边看了一眼。
方才那个女魔又开口了:“无所谓是谁,反正今日都得在老祖身下承欢……”
说着说着,众魔脸上现出淫邪的笑容来。
容肃咬牙咽下喉头的腥意,握紧了拳头,加快脚步进了魔宫。
魔宫里,侍者来来往往,忙着布置大婚现场,容肃隐去身形,御剑飞在空中,挨个察看各个房间有无异样,走到一处侧殿外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啼哭声,声音极小,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但容肃作为天界第一人,五官早已通络到极致,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她呜咽着,娇声啜泣着,间或交杂有男人的低喘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夫人这就受不住了?”白藏挑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满足感。
容肃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
他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已是在心里将白藏凌迟了成千上万遍,又憎恶揽明无用,护不住邵棋。
但最后,他忽然对邵棋,对里面这个被侵犯的女人冒出了一点怨恨来。
他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不能再周旋一会,等我来救你?为什么你上次不直接和我走,让我来护你?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容肃的身形晃了晃,双眼通红,嘴角溢出了血丝。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走廊上的柱子后面,邵棋穿着一身黑红色的男子服饰,悠悠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那傻叉站那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