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晚以后,邵棋才真正地确定了霍让的精神体的身份,她的礼物又回到了她身边。
而她也发现,霍让开始变得异常的黏她。
常常是她只要不见了一小会,他就要四处去寻她,而日常的公务中,他更是时时跟在她身边。
甚至在夜里,邵棋有时候睡前水喝多了,半夜三更要起夜,等到她回来时,就看到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等她,只有他将自己揽进怀里,他才能安心。
邵棋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她看到霍让时时紧绷的状态,她很担心。
直到过了一个月左右,霍让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一条绯色玉镯,认真地给她戴上。
“殿下,这是臣送您的礼物。”
他嘴角隐隐泛起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爱欲。
玉镯大小刚好适合她的手腕,不紧不松,但戴上去就很难再取下。
邵棋能感觉到,这玉镯戴到她手腕上时,他紧绷的情绪顿时缓和了许多。
她皱眉不解:【统子,我需要你的支援。】
系统已经隐隐猜到了症结:【坊间传闻,红玉能安神镇魂,成色越好越稀有的红玉,效果越好,换句话说,他是想把你的灵魂,也就是精神体,留在这里。】
邵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是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真了,或者说他害怕她身上的异常会让她有一天离他而去。
她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玉,看向他,眼里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你送我的我都喜欢,但我怎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霍让顿了一下,掩去眼底的深意:“什么感觉?”
“之前有仙人抚顶的轻盈感,现在好像没了。”邵棋面不改色地扯谎。
霍让喉头一滚,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说不定是玉镯的原因,殿下若是难过的话,可以把它取——”
“不难过,”邵棋觉得他摇摆不定的样子特别可爱,笑了一下,“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机遇,我体验一把就行了,我六根不净,七情不舍,对飞升成仙没兴趣。”
语罢,她还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霍让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深意,脸上顿时透出几分羞赧。
系统冷眼旁观着全程,心里忿忿,明明这两个人都在装,它为什么还是忍不住酸了,呜。
……
八月廿五,是礼部选出来的黄道吉日,邵棋在这日正式登基,号慈肃皇帝,改年号为启元。
这一天不仅雍国在张灯结彩,邺国京城的上空,也响了一天一夜的烟花,是权势愈盛的七公主在为长姐庆贺。七公主笼络了一帮大臣,手持虎符,又得了将门世家罗家的襄助,眼看着邺国皇帝大限将至,皇位会落在谁的手中,已经不言而喻。
邵棋即位后,却并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相反,她似乎收敛了脾气,变得异常的温和,常常是臣子们在朝堂上辩论着辩论着吵了起来,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他们争执。
反倒是掌印太监霍让,被慈肃帝授以更大的权柄,准许入朝参议,甚至许多机密文件都流经他手。他行事再不复以往的温和怀柔,仿佛揭下了面具,手段愈发果决狠辣起来。
光是十月份这一个月,他就参了七位臣子,其中六个都下了狱,朝臣们唯恐避之不及。
但另一方面,不少人也隐隐有感觉,这邵棋做了皇帝,也没什么好怕的啊,什么狠绝手段都没有,他们未免太高估她了。
这么一想,暗处潜伏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先是静安侯联手亲近的臣子向邵棋施压,要求她将皇储临朝的时间提前,这样一来,年纪最大的静安侯世子就最有可能登上皇位。
早朝上,几个臣子轮番上阵,拿仁义道德来贬斥皇帝,气得慈肃帝当场就甩袖离开了金銮殿,提前退了朝。
没过多久,又有镇守边疆的恭亲王扬言要除去“牝鸡司晨的祸国妖孽”,睦州一下子就乱了套,地方大臣的奏折一摞一摞地快马加鞭送进京城。
传言慈肃帝在第二天早朝上就摔了奏折,狠狠发了一通火,说是要拿取恭亲王项上人头来泄愤。
但许多人认为,她是在虚张声势,毕竟恭亲王可是宗世里资历最老的一位亲王,一生征战沙场无数,在睦州一手遮天,无人敢轻易招惹。
流言四起,都觉得慈肃帝这皇位恐怕坐不了多久。
在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又一年除夕夜如期而至。
邵棋坐在大明宫上首,自顾自地饮酒,这新贡的酒掺了桂花香气,和霍让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闻着就让她舒心,她忍不住又多饮了几杯。
“陛下。”
邵棋正要举杯再饮,旁边忽然传来霍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她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一脸讪讪地把酒杯放下。
“不喝了,我不喝了。”
霍让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给她换上了一杯清茶,语气温和:“太医说了,陛下近日脾胃不舒是因为膳食搭配得太过混乱,我已经惩处过紫微宫小厨房的下人了,陛下莫非还想要让他们再受罚一次?”
“我在这喝酒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邵棋瞪大眼睛,觉得他在找茬。
“主子身体不适,伺候的人就得担责,这是规矩,我以前也是这么受过来的。”霍让表情平淡,将过去吃过的苦一笔带过。
邵棋一看他这个表情就心疼,她率先败下阵来:“我知错了,以后都不喝了,你别不开心,笑一个好不好?”
她甚至还避着众臣,侧过身朝他偷偷做了个鬼脸。
霍让本来还想强装严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底泛起淡淡的温柔。
他们对视一笑,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牵在了一起。
台下有的臣子看着正上方那边的气氛,心里直犯嘀咕,陛下和霍掌印怎么黏黏糊糊的?
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酣畅,有的臣子醉了,竟吐露出了一些冒犯天威之语,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僵滞,渐渐静了下来。
邵棋眉梢微挑,扯了扯唇:“诸位,怎么不喝了?”
她的眼神锐利,刺得刚才出言不逊的臣子脸色苍白,登时就跪了下来谢罪。
邵棋笑了一下没说话,这时,殿外的侍者通报,说是有人有要紧事,要入殿参见陛下。
“宣。”
那人穿着一身盔甲迈步进来,气质肃杀,手上用布匹包裹着什么东西,看着沉甸甸的。
他在殿中央恭敬行礼,声音粗犷:“陛下,微臣将东西给您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