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兆(1 / 1)

梦境永远来得那么真实而深刻,头顶的天空是凝固般的永恒黑夜,漆黑冰冷的一片,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那样。无光无色,无边无际,看不到头也够不到尾。四周只有山峦连绵起伏的模糊轮廓,贫瘠到没有一丝生机,光秃秃的不毛之地,鬼蜮无声。  有雨滴从头顶看不见的地方坠落下来,稀稀疏疏,滴落在湖面上,漾开浑浊的涟漪。它们穿透表层的水面,潜入到深沉昏暗的内里,宛如坠海的流星,长长的拖尾是无数的灰色锁链,把斯内普牢牢地禁锢在湖底。  他费力地睁开眼,无处不在的湖水压在他身上,形成无法忍受的实质性负担。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因为这种重压而发出破碎的呻/吟,窒息感对他步步紧逼。  斯内普试着挣扎了一下,那些链条把他困得很紧,让他动弹不得。  更多的光圈晕染开,有画面在周围逐渐成型。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有趣,西弗勒斯。”

有人对他这么说,带着种叹息般的笑意。  然后是重复了一万次的内容——破败凌乱的家,父亲粗暴的怒吼,母亲带着清苦魔药味道的瘦弱怀抱,连穿透窗户攀爬进来的光线都是灰蒙蒙的。  画面在波纹中重新组合,斯内普看到了一片不算陌生的冷青色古森林,脚下的土壤被雨水和血液浸泡得黏稠。贝拉特里克斯用脚踢了踢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男人,眉眼间的疯狂残忍又美丽。  他站在暴雨里,注视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男人,对方已经涣散的瞳孔里只剩黯淡空洞。  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一双暖棕色的眼睛,里面有凝固的血。  他在这片水域里沉得更深。  斯内普被逼得猛地喘出一口气,水流争先恐后地包围他,压迫着他的神经,消磨他试图反抗的意志。他艰难地移动手指,去摸自己最习惯的藏着魔杖的地方。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出了最能让他安心的咒语:“呼神护卫——!”

大片的银色亮光从头顶炸开,把整个漆黑的湖底照得透亮,驱散了那些束缚着他的镣铐。一只手从银光里伸出来抓住斯内普的手,把他从那种无法忍受的黑暗和窒息里拯救出来。  斯内普站在漫无边际的荒凉梦境里,看到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女孩蹲在不远处,手心里缓缓绽开的是一朵纯白的雏菊。  这个画面太熟悉,他根本不用反应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莉莉?”

他有点犹豫地朝她走过去,似乎不太确定眼前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另一个陷阱。  女孩听到斯内普的声音后顿了顿,抬手指着左边的方向,声音清脆温和:“你得从这边走才能出去。”

说完,她拉低帽檐,低着头从他旁边走过。彼此擦肩的一瞬间,斯内普本能地抓住对方的手,有点茫然地开口:“莉……”  柔软宽大的帽子沿着女孩的长发滑落,倾洒下如阳光般的大片淡金色。斯内普愣了一下,立刻松开手,看到女孩终于朝自己转过身。  她有一双暖棕色的眼睛,里面有凝固的血。  圣诞节的凌晨三点。斯内普从梦境里惊醒过来,疲惫不堪的身体饱受冬夜的低温折磨而变得有些迟钝,长时间伏案的姿势让手臂和肩膀处传来酸涩的痛楚。  窗外是纷繁苍白的大雪,几乎把一切都掩埋起来。  他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手臂,用魔杖把壁炉重新点燃,头痛欲裂,胸腔里被一种烦躁的情绪填满。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梦到菲尔德父女,感觉简直糟糕透顶而且非常的莫名其妙。那位曾经在食死徒里颇为有名的凤凰社成员已经去世了八年之久,斯内普却毫无征兆地在八年后的这一天梦到了他。  或者也不能说是毫无征兆,毕竟,他最近不经意间想起那位菲尔德先生的次数有点多。最近的两次就是奥罗拉提到她父亲的时候,还有在对角巷遇到阿佳妮.斯托克的时候。  斯内普端起茶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思维在逐渐回暖的室温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刚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还有那个菲尔德的女儿。  他甚至把她错认成了莉莉。  她说,你得从这边走才能出去。  他的梦里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除了莉莉和童年以外的其他事物了?  还有那只从守护神咒的光芒里伸出来,把自己拉出湖底的手。  这个感觉非常怪异而且让人不安。  斯内普的目光落到了被自己摆放在桌面的魔杖上,好像第一次才见到它一样。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快两分钟后,忽然醒悟到,自己竟然正在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浪费时间。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恼火,偶然想起一个被自己见证了死亡并且不太熟悉的人有什么意义吗?  他见过的死亡还少吗,其中又有多少是他亲自做下的?  想到这里,斯内普很快将脑海里残留的那种怪异不安彻底清理到了脑后。  ……  奥罗拉用剪刀将线头多余的末端剪断,将整条刚完工的炭黑色厚实围巾抖开铺在床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她将围巾和上次从对角巷礼品店里买来的旧银色羽毛笔以及一瓶品质上乘的墨水放进纸盒里,最后是照例会有的卡片。  盖好盒盖后,奥罗拉推开房间的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天还没亮,有稀脆的深蓝曦光穿过堆积在窗户边的白雪透进来,木质的楼梯和扶手上一片泛蓝的雪色,很像满月时的清亮月光。她来到陋居的屋外,叫来沃克斯的猫头鹰黑斯廷斯,让它带着礼盒,披着东方刚明亮起来的鱼肚白朝霍格沃茨的方向飞去。  莫丽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奥罗拉揉着眼睛从门外进来后,有点惊讶:“奥罗拉,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奥罗拉有点不自然地眨眨眼来减轻眼里的那种异物感,笑了下:“可能昨天在火车上睡太多了,晚上不太困,所以一直没怎么睡着。”

说着,她朝莫丽身后的厨房看了看,问:“要做早饭了吧,我来帮您好吗?”

莫丽活泼地拍了拍手:“再好不过啦。”

奥罗拉脱下手套放在沙发上,借着稀薄晦暗的晨光在拥挤的客厅里小心翼翼地穿行,顺手把散乱的长发捆好,一路上被凳子绊了好几下。她停下来,有点迷惑地看着身后还大部分隐藏在阴霾里的客厅陈设,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应该是光线太暗了,她想。  “亲爱的,我们先把鱼汤做好吧?”

莫丽端出两条已经处理好的鳕鱼朝奥罗拉说到。  “好。”

吃完饭后永远是孩子们的娱乐时间,乔治和弗雷德在屋外打雪仗,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并且很快就把一旁的比尔和沃克斯都殃及了进来。奥罗拉和查理坐在阁楼的楼梯上,临着窗户,捧着书本教年仅五岁的罗恩和四岁的金妮拼写单词。  弗雷德看着窗户里的几个人,朝一旁的乔治使了个眼色,抛了抛手里的雪团,然后猛地朝窗户扔了过去。奥罗拉听到这两个调皮鬼的笑声的时候已经晚了,转头就被冰冷的雪团砸了一脸。细碎的雪沫钻进眼睛和鼻腔里,激得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咳嗽着,眼珠传来一阵刺痛。  金妮和罗恩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去接住奥罗拉身上落下来的雪,胖乎乎的小手被冻得红红的。罗恩还很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雪粒,金妮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舔了舔。  还没等奥罗拉有什么反应,查理先生气地站起来朝外面的双胞胎大喊:“喂——!你们俩太过分了!”

双人组冲查理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着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捏着嗓子喊:“查理生气了,查理生气了!”

比尔头痛又无奈地笑了笑。  查理被他们俩喊得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放下罗恩就冲进雪地里,凶恶地朝他们俩追过去:“我让你们看看我生气的样子!”

罗恩和金妮立刻趴在窗户上咯咯笑着使劲鼓掌,奶声奶气地给哥哥们加油。奥罗拉用围巾擦掉眼睛里的雪和眼泪,看着外面追着团团跑的三个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场追逐战最后以三个孩子倒在地上里滚了一身白雪为结束。查理揉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走进来,接过奥罗拉递给他的热巧克力,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揍他们两个一顿。”

“你才舍不得呢。”

奥罗拉一针见血地拆穿他,笑吟吟地说,“有这样的亲兄弟多好啊,我就挺羡慕的。”

查理搓着杯身取暖,撅了撅嘴巴:“才不是,他们两个一天不被妈妈骂一顿就能把家里都拆了。一想到将来他们俩也会上学,我就真的特别替霍格沃茨担心。”

“可要我说,如果哪天他们俩真的不闹了,那你还会不习惯吧?”

“……好像还真是……”  “对吧?家里嘛,就该这样的,多热闹啊。”

查理看着少女的侧脸,犹疑了一会儿后,握紧杯子,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到:“那……你喜欢我们家吗?”

“当然了。”

奥罗拉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喜欢你们家里的每个人,这里让人感觉很幸福。”

“噢……”男孩有点失落地挠挠头,旋即又轻松地说到,“诶,如果你喜欢我们家,那就经常来嘛。暑假怎么样?我还可以带你去周围好多好玩的地方看看。”

奥罗拉抿了抿嘴唇,刚想说什么,却被两只窗外的猫头鹰打断了。它们是来送礼物的,一个给沃克斯,一个给奥罗拉,两个盒子都被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纸张包裹着。  沃克斯拆开包装看了看,里面装着一件深红色的新披风,样式简单,做工精细,胸口还有一个格兰芬多的简化版勋章,缝纫手法和整个披风的有很大差别。  奥罗拉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楚,因为那件披风她好像在对角巷的礼品店看到过,当时贝芙莉买的就是它。  “哟,谁送的?”

比尔勾起披风的布料摸了摸,光滑柔顺,质量相当不错,湛蓝的眼睛玩味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沃克斯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用他打游戏的黄金手速把那件披风重新装回盒子里:“没什么,一个挺好的朋友。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比尔和奥罗拉顿时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很默契地没再追问下去了。  这时,弗雷德抱着亚瑟送他的礼物跑了过来:“奥罗拉你收到的是什么?”

“噢……”奥罗拉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盒子,顿了顿回答,“是……我前两天在丽痕书店买的书。”

“二手书?”

弗雷德凑过来看了一眼,书的封面看起来很旧了。  “对啊。省钱嘛。”

她耸耸肩。  那是几本五年级的必修课课本,奥罗拉略略看了下,魔药学魔咒学还有草药学和变形术课本都齐了。其中还有一本薄一些的册子,看起来格外新,素黑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标题。奥罗拉翻开看了下,全是自己上课和写论文的时候弄得似是而非的地方。  她有点愣愣地看着这些书,然后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要知道虽然所有学生在霍格沃茨的学费都是魔法部支付,但是购买课本和学习一些由魔法部职员亲自教授的高级咒语——比如移形换影——就得格外付钱,而且往往价格都不会便宜。  所以,奥罗拉下学期要买的书突然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还都是很贵的必修课本。  她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儿,然后又直起身体去翻纸盒,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卡片。上面用奥罗拉很熟悉地字迹写着:  “圣诞快乐。  希望你已经对你自己将来的职业有所规划了,这会对你五年级以后的选课方向起到决定性作用。  仅供参考,我将只会招收O.W.Ls考试中魔药学成绩为O的学生进入六年级的课程。”

这个消息太惨烈了。  配合上中午纽特.斯卡曼德在寄来的圣诞问候信里,特地提醒她作为天生驯兽师尤其需要学好魔药学来保证自己和魔法生物生命安全的情况来看,奥罗拉觉得自己悲惨得可以去跳楼。  突然有一种自己会短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上帝果然都是公平的,给了你天生驯兽师的能力,就一定不会给你学好魔药学的智慧。  由此奥罗拉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斯卡曼德夫人是个傲罗的原因。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职业太般配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六年级不能选择魔药课的话,那就基本意味着,她不会再和斯内普有什么交集了。这种认知让她感到难过,非常难过,甚至比当初以为自己要被赶出霍格沃茨还要难过。  奥罗拉盯着那张卡片上末尾的“S.S”,感觉那两个字母不仅仅是写在这张单薄的纸页上,而是纹在她的眼睛里,镌刻在心头。她终于发现,原来当初她最害怕的不是被霍格沃茨开除,而是被开除以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她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念头不过是妄想。因为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聪慧过人领悟性极高的天才学生,偏科得相当严重,魔药学苦苦挣扎了这么久也就极为勉强地能摸到E的边缘,还得必须靠点运气,大多数情况都在A这个等级不动如山,O这种级别更是想都不敢想。  除了天生驯兽师这个亮点,她也就和其他大部分的学生没什么区别。变形课和草药学不算,它们虽然是奥罗拉非常擅长而且容易拿O的科目,但是不归斯内普管。  总之,她不是那种优秀圆滑到让能斯内普多看一眼的人。  奥罗拉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麻瓜社会上学的时候看的书,作者总会把那些强烈到让人恐惧的力量或者感情描绘以幽绿的色彩。而明知没有可能还要去留恋执着的,就是幽绿色的妄想。  所以她的这种喜欢,简直比妄想还来得遥远。  ……  回到霍格沃茨以后,一切如常。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奥罗拉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那就是,她的眼睛好像有点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这让她有点慌。因为她发现自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时候,已经开始辨认不出来哈德森教授在黑板上写的字了。  雪盲次数过多会对视力造成影响,而赫奇帕奇家族的人都有雪盲症。  这可真是个恶性循环。  或许她该去配个眼镜?  奥罗拉有点烦闷地咬住羽毛笔的羽尖,把原本服帖的刘海揪到炸毛。  她现在才快十五岁,就已经开始看不清远处原来看得清的东西,那将来还有这么多个冬天她该怎么办?  梅兰妮说希拉瑞莉在六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明,那自己……  她克制着叹出一口气,把头低下来,不去看斯内普在黑板上写的东西。然而下一秒,奥罗拉就极为倒霉地被斯内普点了名:“我假设你叹气是因为觉得我讲授的内容让你感觉太过简单,所以可以低头不听?”

黑衣的教授站在教室的前端,隔着几乎整个教室的距离投过来的目光又冷又硬,一如他的声音:“菲尔德小姐,你来给其他人解释一下我刚刚写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奥罗拉决定了,她要去跳楼。  她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黑板的方向僵硬了一会儿,然后极为不自然地站起来,嘴唇几经张合后,终于在斯内普阴沉的脸色下放弃般地说到:“对不起教授,我看不清……您写的是什么。”

赫奇帕奇扣三分。奥罗拉都能模拟出对方接下来要用他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什么样的话。  有几个斯莱特林冷笑了出来,毕竟这个理由听起来拙劣无比,简直就是弱智版的“我不知道,我没听课”。  然而斯内普却稍微凝固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眼神由一开始的挑剔变成了打量,只是声音依旧凉薄:“你说什么?”

卡洛琳已经替奥罗拉捂脸了。  “我说……”奥罗拉不得不顶着那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硬着头皮重复一遍,眼神转移到自己的桌面上,“我说我看不清教授您写的是……是什么。”

斯内普没说话,脸色没比刚刚好多少,看不出他到底相不相信奥罗拉的话。但是奥罗拉确实没说谎,她就是看不清。  短暂的静默以后,奥罗拉听到斯内普用一种又冰又滑的语调说到:“那我猜你的听力应该还在正常水平上?”

“是……”  “那就坐下,保持‘听’课该有的状态,菲尔德小姐。”

斯内普说完,开始讲解接下来的内容。  塞西莉亚目瞪口呆:“他居然没扣分?他是不是忘了?”

卡洛琳一脸严肃:“那可千万别让他想起来!”

贝芙莉微微偏头看着教室角落里的奥罗拉,好像在想什么,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接着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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