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1 / 1)

被那片明亮到刺眼的光芒笼罩住的时候,奥罗拉有那么几秒钟脑海里都是空白的,整个人一动也不能动,毫无温度的锐利光线逼迫她本能地用手去捂住眼睛。然后奥罗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呈现出了一种非常彻底的虚无状态,起不到任何遮挡的作用。  她低头,看到那些从斯内普的魔杖尖上流淌而出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上,把石梯围栏角落里的阴影焚化得一丝不剩,只剩楼梯本身的斑驳岩黄。  她隐形了。  奥罗拉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布包和日记本,朝后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挪动,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贴上了那扇厚实紧锁的冰凉木门。  “那个学生刚刚就在那里的,我看到了,一定没走远!”

费尔奇恶狠狠地叫喊着,被昏暗灯光映照着的枯槁面容看起来就像黑魔法生物记载里的阴尸,恨不得掐死点什么那样的可怕。  斯内普晃了晃手里的魔杖,在黯淡无光的空气里拉出一条奇怪的光带,可是眼前确实是没人。他能感觉到刚刚这里有一种非常微弱的黑魔法波动,短促得仿佛幻觉。这让他想起了奥罗拉手里的那本日记。  他垂了垂眼睑,蹲下/身面朝着那扇木门,苍白的脸孔在荧光下看不清表情,“也许,这里的确是有人的。”

虽然他刚刚连用的几个测试咒都不管用。  说完,斯内普伸手朝前试探性地摸索了一下,可惜什么都没感觉到。  太近了。  奥罗拉僵在原地,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斯内普的靠近下变得压迫而逼仄起来,渐渐浓郁起来的熟悉魔药气味胁迫她屏住呼吸,荧光泛滥如激流,将她淹没到最深的海底,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伸过来,虚空地穿过自己的脸颊和长发,还有肩膀和手臂。在萨拉查的魔法影响下,斯内普完全触碰不到奥罗拉,但是奥罗拉能清晰地感觉他手指传来的温度,凉薄如英国初春季节还带着碎雪的河水,让她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奥罗拉试图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去,可惜荧光范围以外的地方都被隐藏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可以聚焦的事物。  她哆哆嗦嗦地还想后退,却感受到来自背后木门坚定而沉默的拒绝,将她困死在原地。  时间好像都在这种漫长的触碰里被凝固下来了,奥罗拉战栗着想伸手去推开什么,却只能徒劳地感受到那种来自另一个人的陌生温度浸透自己的掌心,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手,侵占肌肤的全部感官。  她能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凌乱心跳激烈地回荡在胸腔里,像要炸开她的耳膜那样的响亮。  长时间的憋气让奥罗拉逐渐开始有些吃不消,她被迫无声地吸入一口温凉僵涩的空气来缓解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却因为和斯内普的距离太近的关系,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一种很可怕的异样感觉死死掐着奥罗拉的神经,尖锐无比地冲她咆哮——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她不会被碰到,不会被看到,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离开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奥罗拉膝盖发软地站起来,开始绕过斯内普朝他身后走去。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和一团空气差不多,但是奥罗拉也不想再次去体会被对方身上的温度包围的感觉,那实在太可怕太清晰,都快让她有种五感之内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唯一真实的错觉。  这是不对的,她现在该回到寝室里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最好。  奥罗拉沿着楼梯一路逃命似的往下,听到费尔奇还在不住地恶意揣测和抱怨,只穿着袜子的脚踩在楼梯上有些生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楼梯又改变了,奥罗拉抓住有些摇晃的围栏,看着它将自己带领向漆黑的安全走廊。  有光从背后照射过来,穿透奥罗拉的透明身躯。她转身仰头,看到自己所在的楼梯和斯内普所在的楼梯渐行渐远直至完全错开,中间隔着深渊那样漆黑宽阔的距离。  奥罗拉看着那个站在高处围栏边的身影,对方正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起身,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缓缓伸手将魔杖指向奥罗拉所在的楼梯方向。  荧光刺眼如锋芒,亮得奥罗拉睁不开眼。  斯内普没有什么确切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刚才真有人,那他只能是从这层已经分离转移开的楼梯逃走的。  而奥罗拉也确实这么做了。  凌晨的霍格沃茨走廊空旷幽长得仿佛墓穴里的通道,垂直的古老立柱一排接一排地飞快后退,仿佛没有尽头那样,哥特式的尖肋拱顶和雕花彩绘全都缄默旁观着奥罗拉的落荒而逃。  她都不记得自己下了多少层楼梯,最后终于摸索着回到了赫奇帕奇的宿舍里。奥罗拉开了门,顾不得要放轻动作来避免打扰到已经熟睡的卡洛琳和塞西莉亚,随手把手里的鞋子扔到床下,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爬上床,把自己埋进那团柔软的被子里。  她说不太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庆幸也有害怕也有刺激也有,但是那些都微不足道,更多充斥着她思维的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慌乱和悸动。奥罗拉缩成一团抱着自己,浑身都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心跳完全没有节奏可言。  她的手掌冰凉,脸颊却因为血液的上涌而滚烫。也许是因为刚刚跑太快,现在又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所以缺氧了,她想。现在该睡觉了,没有迟到,没有惩罚,什么都没有,明天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  奥罗拉催眠似地告诫着自己,企图躲到梦里来忘掉刚刚发生的事。她会欺骗自己那只是个梦,醒过来就好了,她会这么做的。  可是迟迟平复不下去的心跳却让她的计划落了空,她不断地去回忆刚刚的画面,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斯内普手上的温度。  奥罗拉猛地掀开盖过头的被子大口喘气,她几乎要把自己溺死在窒息感里了。  就这样仰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奥罗拉逐渐觉得自己的心跳没那么失控而疯狂了。她伸出还有些发抖的手贴在脸上,超负荷的长时间紧张和奔跑以后,沉重的倦怠感爬上她的四肢。  模糊梦境里,她缩在冷硬石梯的角落里,等待着一个身上带着淡淡魔药苦味的人朝她伸手,虚空却又无比真实地触摸上她的脸颊和肩膀,和她透明的手握在一起。  奥罗拉看着对方漆黑的瞳孔,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原来那个时候,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一瞬间的强烈想法——她想拥抱眼前这个人,哪怕对方看不见也摸不着她。  不,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有这个想法。她想拥抱他,别让他知道。  ……  四个小时以前,斯内普在校长室和邓布利多见了面。他走进去的时候,邓布利多正在颇为出神地看着冥想盆里的什么记忆,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也没动,只是习惯性地晃了晃手里的老魔杖,开口欢迎了对方:“晚上好啊,西弗勒斯。”

斯内普客气地回应了他:“晚上好。”

他不知道邓布利多这个用晃魔杖来当打招呼的习惯是谁教的,但是曾经有段时间,每次邓布利多很和善地笑着这样冲他打招呼的时候,都会让他有种恶寒的感觉。  “我出去这一阵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邓布利多说着,用老魔杖将冥想盆里的记忆顺序整理好,朝斯内普偏了偏头,“是关于博金博克店的。”

斯内普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但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朝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明白了:“黑魔王曾经在那里打过工,所以您觉得他应该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是吗?”

邓布利多点点头,挑出另一段记忆:“我的确这么想,不过因此倒是发现了另一件事。”

斯内普看到冥想盆里的画面主色调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黑灰,好像撒了一层烟草灰烬进去似的。博金博克店的主人正如同往常一样,捧着那个头盖骨被摩擦得几乎和他的头发一样光滑发亮的骷髅头,满脸怨恨地哑声抱怨:“是的!小偷,该死的小偷!我不会忘记的,一年多以前的夏天,那个该死的小偷偷走了我店里最珍贵的宝物。”

斯内普想起来了,那天他正好也在场。  紧接着,店主人忽然又很扭曲地笑了,看起来格外幸灾乐祸和狠毒:“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哈,那件东西脾气大着呢,他会饱含痛苦地死去的。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要么惨死要么疯癫的,他们实在没办法了才卖给我。那个该死的,愚蠢又贪财的肮脏小偷,不会比那东西的历任主人好到哪里去的。”

“那么那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呢?”

这是邓布利多的声音。  “噢——那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了。”

他说着嘿嘿一笑,抚摸着骷髅头的干瘪细长手指变成了欢快地在头骨上跳踢踏,声音清脆得瘆人,“真实性仅供参考,毕竟没有人能够接近那个宝贝。他的上一任主人卖给我的时候,告诉我那是属于萨拉查·斯莱特林的东西。我不太在乎到底是属于谁的,但是它上面的魔法……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么完美无缺的东西了。”

“听起来的确很有噱头。”

邓布利多战略性地婉转恭维到。  “那可不仅仅是花招而已。”

博克正如邓布利多希望的那样开口纠正到,“那是件绝无仅有的珍品。”

“那是个魂器。”

说着,博克摇摇头,“或者我该关注一下最近圣芒戈有没有突然发疯的流浪汉,或者去一些荒郊野外看看有没有离奇死亡的家伙,说不定我就能把它找回来了呢。我当时可是花了大价钱买过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画面开始剧烈波动起来然后慢慢消失。斯内普惊讶地看着邓布利多:“而且那个魂器不见了。”

紧接着,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您是怎么让他把这些都说出来的?”

“只要有线索,办法总会有的。”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绕开了这个话题,“但是这个事让我想到,也许汤姆也曾经在那里接触过这个魂器,更有可能……他还做过同样的事。”

想到里德尔在后来的行为的确越来越残忍疯狂,发展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理智可言——那的确很像制作魂器的后遗症。  斯内普在心里揣测了一下,觉得博金博克店魂器的失踪应该和黑魔王没有太多的直接关系,因为时间和行为方式对不上。  “也许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

斯内普说,“但是我不认为他是在博金博克接触到的魂器,然后才开始自己制作。因为如果他接触到了那个被博克如此大加赞赏并且视若珍宝的魂器,那么那个东西不应该是一年多以前才失踪。”

应该当天就失踪才对,而不是等到他失败以后。  “你说得也对。”

邓布利多微笑着看着对方回答,忽然想起了斯莱特林的前任院长,那个非常喜爱里德尔的魔药教授。  “噢,还有这个。”

魔杖晃了晃,另一段记忆浮现了出来。邓布利多三言两语解释了来由,“他的话给了我不少启发,所以我顺着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这条线索查了下去。很困难而且很琐碎,不过我能肯定的是,雷古勒斯那孩子记忆里的那条项链一样的东西,是属于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物。”

“一条挂坠盒。”

那是一条由银色链子坠饰着黄铜色小盒子的项链,上面有一条碧绿的S型小蛇。  “您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噢,在被关在阿兹卡班的一个非常年迈的小精灵那里,她的主人曾经是这个挂坠盒的收藏者。”

斯内普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博克先生有没有说他丢失的那个魂器到底是什么?”

“你感兴趣?”

“那天我刚好在场,但是他并没有说是什么甚至也没打算去追回来,所以我一直挺好奇的。他不像是那种吃了亏还不还手的人。”

“一本很老的笔记本。”

邓布利多回答。  笔记本。  斯内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同样的那个雨天,被困在翻倒巷的那个金发女孩,还有那本她似乎总是带在身上的老旧笔记本。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想法。”

邓布利多看着他说道。  斯内普微微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地想起了白天贝芙莉说的话——“她就是不喜欢被太多人议论来议论去的,所以不想再被追问下去了吧”。  好像还真是,记忆里奥罗拉似乎不管什么事都总是很温吞的样子,不积极也不落后,就是那种对于教授来说不会一眼注意到的中等学生。  不过从一些层面来讲,自己应该告诉邓布利多这件事的。  “我在想,黑魔王要那条挂坠盒来做什么?”

斯内普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这是个问题,大概……”邓布利多用老魔杖晃了晃冥想盆里的记忆,看着那些发亮游离的银白色说道,“大概他在寻找合适的魂器载体。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就很合适。”

“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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