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听得心中微微发涩。
容云阳道:“他之前还有两个弟弟妹妹。都是他自己处理的。”
林晓月道:“魔界与人界的封印已经被打破了,若是你们……”
容云阳对林晓月口中的“你们”两个字颇为敏感。纠正道:“是我们。”
林晓月无意在这种细枝未节之处,跟他多做纠缠。
“好好好。是我们。我们完全可以从人界那儿换取一些粮食,你也不必……”
容云阳哂笑一声,“师兄,人界也常常三不五时便会闹旱灾。他们有多少粮食,可以接济整个魔族?人间的皇帝也常常为了争取一些地盘,连年兴兵作战。他们连同族都容不下,会容下我们这些魔族吗。还有那些玄门修士,哪个是好相与的,由其是那个玉自来。”
林晓月不明白,为什么容云阳会专门提及玉自来。
“所以,你便想将人间的灵气引到这儿来,将人界变成另一个魔族。”
容云阳道:“师兄,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我们魔族所受的痛苦,那些人族也感觉不到。只有,他们也切深地感受过之后,我才好……”
林晓月看了看容云阳,他一时之间,竟然摸不清容云阳的脑海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晓月道:“我要回长风,曲凌自己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蜀山那儿的。我怕她会出什么事。”
“师兄,在你心目中,不是所有人都排在我的前面?”
林晓月现在不想跟容云阳谈论这些问题。
“自然不是。只是人界灵力渐渐稀薄,长风还有一个断了腿的晏重阴。小满也不知道如何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容云阳嘴巴抿了抿:“师兄放心不下他们,师兄有没有想到我被月西行带过来的时候,身上运行的灵力被他强行压制,忍着多大的痛苦从头开始修行煞气。”他顿了顿又道:“师兄,人界的灵气,已经运行了上千年,哪会这么快就全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暂时还没有危险,若是师兄不放心,我可以将曲凌接过来。”
林晓月刚想回话,胸口登时就堵着一口气上不来,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无数细针,扎在他的心上。将他的心绞在一起。林晓月脸色煞白,紧紧的咬着嘴唇,身子像一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一起。
“师兄。”
这是林晓月昏迷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眼前最后的一幕是容云阳焦急的脸。自从上次在络城,他被容云阳掏了一个透心凉之后,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还能把自己给气昏,简直是闻所未闻。
林晓月醒来的时候,就看站在他床头,身着玄衣,神情一脸肃穆的容云阳。容云阳脸上鼻间上微微沁着一些汗珠,看样子像是听到林晓月醒了的消息,就急匆匆赶来。
林晓月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容云阳道:“两日。你现在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林晓月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确实不像之前那么疼了,点了点头。
容云阳问道:“你出去了?”
林晓月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出去了,不是你和我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又问?”他似突然想起什么,身子不停地往后退去。
“你、你是君茗!你怎么又出来了?”
君茗笑了笑,“你不喜欢看到我,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有几次我都想出来,只不过每次都被他强行压制。”
君茗抚掌道:“和我说说,你出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林晓月皱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以往容云阳做过的事,你也应该能看到,为什么又要来问我?”
君茗道:“以前他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但现在不同了,我毕竟不是他,只是他修炼功法时多出一个副作用而已。这几日我一直昏昏沉沉,好容易趁机清醒一回,便想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君茗道:“你在问别人问题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
林晓月还敢对容云阳小心试探,但对上君茗,他打心底里发怵。君茗这个人,做事风格像极了君无笑。但没有君无笑身上的那份轻佻。林晓月永远也猜不透,君茗下一秒会做什么。
只得将那日,所见之事都一一讲给他听了。
君茗听过之后问道:“我们魔族,与你们人族有何不同?”
林晓月摇了摇头道:“并无任何不同之处,一样要吃饭,睡觉。亲人离世,一样会悲伤。”
君苔又接着问道:“天生万物,没有任何人生下来便是想过苦日子。我们也只是想过得好一点,所以这也没有什么错。”
“但将人界的灵气引到魔界,这便是不对。若干年后,人界也会成为下一个魔界。这样,冤冤相报的戏码,就永远也不会停止。”
君茗低头,上下扫视着林晓月,仿佛是要把他看透一般。
“莫非,你能找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林晓月道:“我……我不能。但他能……”
君茗冷嗤,“你倒是挺相信他的。但现在情况人界情况已然如此了,你打算如何?”
“我不相信容云阳会对人界如此无情,我会说服他的……”
他话音未落,就被出手迅捷的君茗掐着脖子,按在床上。君茗居高临下看着林晓月。一绺乌黑的长发从他的颈间垂落。
“他为什么不会对人界无情。你们这些玄门修士,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还少吗。容絮絮少时便将他抛弃,他费尽辛苦找到,也不过是又往他心里插一把刀子。至于你,剑穗是怎么回事,我自不必多说。还有那些玄门修士,都只不过是应声虫的蠢货而已。这样的人界,他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林晓月知道,以现在自己的修为肯定挣脱不了,索性躺平,也不去掰君茗掐住自己的脖子。
“其实,你心里头也是很害怕的吧。”
君茗皱眉,样子很是疑惑:“我害怕什么?”
林晓月道:“刚才你对我动了杀机。你说你来到这儿,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想这件事便是我会不会劝说容云阳,让他放弃把人界的灵气引到这儿来。”
君茗挑眉,示意林晓月接着说。
林晓月忍住脖子上的不适,“你怕容云阳听了我话,真的放弃将人界的灵气引到魔界,所以才会临消失之前,想将我杀了,除了这个后患。”
君茗掐着林晓月的脖子手指用力:“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林晓月顿感呼吸困难,可到了眼前这一步,不知怎么。他突然很想放声大笑,身子微微颤抖。
“其实,你心里头也认同了我的观点,你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君茗另一只手也掐着林晓月脖子,双手同时用力。林晓月顿感呼吸困难,脑袋阵阵发昏。
“人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你好像和记忆中的那个林晓月不一样?”
这时林晓月昏迷之前,听到君茗最后一句话。他也佩服自已的勇气。要是搁在以前,林晓月肯定就借坡下驴说两句好话,求君茗放过自己。但事到如今,他好像不想这么做了。
反正他已经死去活来好几回了,还被容云阳当场掏胸一次,也不差这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月脸滴了几滴冰凉的液体,又要下雨了吗。下一刻,林晓月感觉到不对,有人在啃他的嘴巴。
不能说啃,用词精确一点是,有人紧紧贴住他的嘴巴,往他口腔里吹气。只是动作过于粗鲁,嘴唇略有发抖,牙齿硌得他嘴唇生疼。
“嘶~”他刚想出声,却发现他喉咙沙哑得厉害,只得动了动手指。
“容师兄,刚才林师兄的手指好像动了。”
林晓月心中一惊,虽然能猜出正在啃他嘴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柳烟儿也会站在这儿,听声音好像就离他不远。林晓月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
下一刻,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月西行道:“你别再给他渡气了,他嘴巴都肿了。”
柳烟儿低着头,抿了抿嘴巴。
月……月西行居然也在这儿。接着林晓月便听到,从屋子各个角落里传来几声细碎的话语。
“原来他们修仙的,需要这样才能恢复,今天真是大开了眼界。”
闻谦也来了。林晓月自从被容云阳掳到这儿来,与这几位魔界高管连一面之缘都没有,没成想他们今天跟约好似的,扎堆往这儿跑。
下一刻,林晓月的手就被容云阳握住。
“师兄!师兄!你醒了!”
不、不、我没醒。我觉得昏死比社死要好。
现在是到了他展现演技的时刻,林晓月慢慢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正上方,一脸焦急的容云阳。他头往外一撇,就看到站在他床边,密密麻麻的几个魔族。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来了?”他似是刚发现,自己哪里不对。
“怎么回事?我的嘴巴怎么肿了?”
顿时,一屋子的魔族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闻谦一身玄衣,站在柳烟儿身侧。似笑非笑看着林晓月,那神情摆明就是在说,我看你再装。
林晓月咽了一口口水,又不想把头回过来,正对着容云阳。林晓月觉得有些不妥,刚想把头再转回去,却不料,已经有人将他的头给掰了过来。对着容云阳这样一张脸,总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他嘴唇也似乎肿了之后。
月西行刚想挡在柳烟儿前面,却被柳烟儿极其轻巧的躲过去了。月西行身子微微滞了一滞。闻谦知道月西行的意图,举袖挡在柳烟儿面前。
“非礼勿视,烟儿妹妹,我们出去吧!”
柳烟儿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临出门时,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被月西行瞧进了眼里。月西行看了看林晓月,又看了看柳烟儿。一言不发,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容云阳一把就将林晓月抱在怀里。
“师兄,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林晓月一脸怀疑的看着容云阳,用手去推他。
“其实,我觉得,你也不像那个真正的他。该不会你也是他的副作用吧。”
容云阳道:“那师兄觉得怎么样才像真的我?”
林晓月艰难比划着手势:“我觉得阴阳怪气喊我师兄的,才更像他。”
容云阳叹了一口气,“师兄,你有有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对你阴阳怪气过了。我怕你厌了我,到时候我又要等你十几年了?”
“没有吗?”林晓月由衷道:“我其实感觉你一直对我阴阳怪气。”
“那还不是因为你跟玉自来,牵扯不清。”
林晓月忽然想起一事,“那次,我和玉自来去安凤城,调查魂灯一事。你是不是也在现场,在背后盯着我?”
“嗯。”容云阳点了点头,“我实在是太想师兄了。但那时,我修行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君茗也时不时就会跑了出来,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师兄你不利。所以便让月西行也跟着,远远的看上一眼。”
容云阳这一番话,勾起林晓月许多愁思。
“你……你现还记恨星沉海吗?”
见容云阳皱眉,林晓月忙道:“其实,你记恨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我只是……”
容云阳摇了摇头。“我没有恨过他。他目睹全族上下百余口的惨状,自然是对魔族恨之入骨。月西行从身份上来说,是我哥。他要找人报仇,做的也没错。比起他,我当时恨极了的人是你!”
林晓月:“……”
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得了的大坑。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