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的什么话?难道母亲忘了当日是父亲强迫我出去的?”
夏青遥原本已经想好的解释之语,就被夏王氏一句话噎在了喉咙中。
夏王氏自然没忘,但她心里的怒气如何都忍不住:“出了门就不回家,不回来也不知捎个信儿过来。”
话音稍顿,夏王氏又状似无意地打探:“听说镇远侯府出了事,苏小姐的脸受了伤,你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青遥定定望着夏王氏,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光华流转,心中已经了然。
“母亲,苏小姐是侯府千金,她的脸如何,自有镇远侯夫人操心,母亲为何这般关心她?”
“关心一下罢了,那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出了事,稍有同情心的都会关心一下吧?”
夏王氏语速极快,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随后又沉着脸转移话题,“你说说,你夜不归宿两夜,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她被苏玉柔骗去,差点被杀了,连续两日遭遇危险,都多亏了苏柏聿和慕容铮帮衬才能安全回来。
想不到养育了她多年的母亲,见了她先是质问,后是打探苏玉柔的情况,居然对她半句关心也无。
她前世之时,不只一次幻想过,若苏玉柔没有陷害她偷窃,她能成功给宸王妃瞧好了病,夏家不被迁怒满门抄斩,她的生活会如何。
至少,她会多出一些疼爱她的亲人吧?
可眼前,活着的夏家人终于掀开记忆中她幻想家人时美化的那层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夏青遥微眯着眼,眸中闪过的冷意被她的长睫遮住了。
“母亲息怒,我不回来,自然是有要紧差事,镇远侯夫人找到一种药,是对宸王妃极好的,留我住了一夜研究新药,事做了一半,靖王又吩咐我去为他诊治,是以又被留在靖王府一夜,今日才回。”
对于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她也不会再傻傻的付出真心,该糊弄就糊弄。
不过话音落下,屋内就传来夏子明、夏青炎和夏青辉的鄙夷声。
“你去研究新药,还去伺候靖王的脉象?”夏子明声音低沉不悦。
“凭你一个偷学的丫头片子,你还能得那等贵人的看重?快别在家里信口开河了。”夏青炎的语气充满鄙视。
夏青遥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一家人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原来是让夏王氏出来探口风的?
夏青遥便越过夏王氏进了屋。
夏子明端坐首位,正面沉似水地端着白瓷盖碗啜饮,一派沉稳老练、高深莫测之态。
他的身旁,长房的夏青炎、夏星浅,二房的夏青辉和三房的夏清平都在。
祖母夏老太太带着夏青璇等女眷在一扇屏风之隔的侧间低声说话,察觉夏青遥回来,那边的话音也弱了。
夏青遥站在地当中,就似上了公堂被一群大老爷审问似的。
“你果真是去镇远侯府研究了新药,还被靖王唤去治病了?”夏青炎斜睨夏青遥。
“是。”夏青遥只点了下头。
原本回程路上,夏青遥想将自己在外的遭遇告诉夏子明夫妇的。
即便不求他们的关心,她也希望让他们明白外头的局势,也可以帮助他们免去一些危险。
可是这些家人完全不在乎她的安危,却只这般看她,夏青遥觉得意兴阑珊。
“哼,你一个女子,就该好生在内宅绣花,多下些功夫在女红中馈上,你却偏生不肯听话,暗地里偷学夏家医术,如今也不知你用了什么不知羞耻的法子,竟能攀上高枝儿。”
夏青炎一面说,一面沉着脸上下打量夏青遥,那鄙夷的眼神几乎化作实质,要在夏青遥的脸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夏青遥早就知道夏青炎素来狗嘴吐不出象牙,刚要开口,夏星浅却先了她一步。
“大哥这话说的,未免叫人觉得你是在嫉妒三妹,”夏星浅嗤笑了一声,“大哥的医术倒不是偷学来的,可关键时刻,大哥也没胆量站出来,代表咱们全家去给宸王妃诊治。”
“你!夏星浅,你一个养子,这里还轮到你说话?”
“大哥未免太不懂得兄友弟恭了,我便是养子,也是论了夏家齿序的。”
夏星浅向前两步将夏青遥挡在身后,俊秀的脸上因愠怒起淡淡的红晕。
“我不明白大哥这会儿如此阴阳怪气到底为什么?当初宸王府派人来采石场令父亲入京,父亲当时病重,本该是大哥站出来,可大哥当时百般不肯,三妹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用她出色的医术,改变了咱们全家在采石场做苦役的命运。这种时候,你们难道不该感谢三妹吗?”
“我……”
“三妹如今能得宸王府青睐,被聘为“尚太医局”院判,这不正是王妃对咱们家的器重?有了三妹这层关系,咱们一家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况且,自古不论学习什么,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哥总是将什么‘偷学偷学’挂在嘴边,夏家的姑娘学了夏家的医术,还青出于蓝,这足以证明父亲的医术高明,为何你总是抓住这一点不放?”
夏青炎被夏星浅说得面色紫涨,满肚子愤怒却找不到话反驳,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就会说些歪理。”
“理越辨越明,大哥说不过我,是因为大哥没理。”夏星浅回头看看夏青遥。
夏青遥从震惊中回过神:“尚太医局院判?我?”
“尚太医局”沿用宫里“太医局”的官制,设院使一名,院判两名,太医四名、吏目、医士等若干。
左右院判,便相当于院使的副手。
宸王府尚太医局中左右院判都已有了的,她又做的哪门子的院判?
“你还不知道?”夏星浅看夏青遥震惊的模样,不由得与有荣焉道,“今日一早宸王府便来了人传了王妃的谕令,因你医治王妃时展露了出众的医术,特封你为院判,三妹,你可是本朝第一个女院判。”
夏青遥点点头,这下终于明白为何夏青炎会如此跳脚,夏王氏又为何会阴阳怪气了。
如此一来,夏子明岂不是成了她的下属?
莫名的,夏青遥有些兴奋起来,原本憋着的怒气都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