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而过,白鹿洞清晨的山门外,又迎来了一次离别。
这一次,声势比起先前吕凤仙等人离去的那次还要大得多。
五十名白鹿洞弟子,十名贤人教习,五名执事,君子苏密,副山长朱曦。
他们第一次面朝着白鹿洞的山门列阵。
就连一直兴奋不已的弟子们心中都忍不住触景生情地多了几分伤感。
白鹿洞山长李梦阳亲自领着山中长老和堂主执事站在山门处,郑重送别。
他和朱曦无声对视,这一对配合无比默契的师叔和师侄将千言万语尽付于一眼之中。
在听李梦阳朝着众人说过一番送别鼓励的言语之后,朱曦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白鹿洞,入京!”
肩挑着白鹿洞千年文脉理想的他当先转身,翻身上马。
在他的身后,一个个读书人同样轻灵地上马,双手持缰,腰背笔直。
头巾飘飞,大袖飘摇,腰间玉佩轻响。
意气风发!
“驾!”
一骑动,十骑动,全员动。
他们毅然决然地闯进天京城那深不可测的漩涡,要以往圣之绝学,开千载之文脉!
轻扬的尘土中,牵马默默站在一旁的秦王目视着他们从自己身旁走过,然后朝着李梦阳拱手抱拳。
李梦阳带着众人朝他长长一揖,“殿下,一路顺风。”
赵元恒跃上马背,马鞭一声轻响,“白鹿洞,一帆风顺!”
......
山门重归于清静,送别的众人都各自回去,忙起手头的工作。
一下子抽调了这么多人,意味着接下来每个人的任务都会重许多。
山门处,只有一个人还在站着,就连往常看门的弟子都被叫走了。
因为有那个人在,不需要有人来看门。
半个时辰之后,陈三更带着五个女人,各自牵着一匹马儿,来到了山门。
瞧见李梦阳,同样身处在十宗这个游戏规则之内的洛青衣和范自然几人赶紧恭敬行礼,陈三更却只大大咧咧地一笑,“啧啧,山长亲自相送,面子给够了。”
李梦阳瞪了他一眼,“我给你这么大的面子,你却不知道在洛圣女和范长老面前给老夫留点面子?”
“山长何许人物,哪儿用得着我给留面子啊!”陈三更笑着道。
这话听着舒服.......李梦阳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就听见陈三更继续道:“山长自己不是早把面子扔干净了吗?”
“咳咳.......”李梦阳揪掉几分白胡须,“你小子是不是没被熟人打过?”
陈三更收敛神色郑重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山长之风,山高水长。”
“滚!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老夫!”李梦阳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挥手让他滚蛋。
陈三更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翻身上马,看得其余众女尤其是洛青衣和范自然目瞪口呆。
别人或许不懂,她俩却清楚,大人物都是没有喜怒的,如果他真的在一个人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喜怒,那至少能够说明跟这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原以为陈三更和白鹿洞之间不过是普通的利益结合,如今看来,已是另一个层次的事情了。
洛青衣眨了眨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庆幸,幸好白鹿洞都是男子,幸好李梦阳没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
“走了!”
陈三更甩了甩马鞭,毫不留恋地轻夹马腹,催动着胯下瘦马迈动马蹄。
众女朝着李梦阳恭敬道别,然后跟了上去。
看着六人的身影消失,李梦阳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轻哼道:“少年郎,莺飞草长,山水历,杨柳依依,人间世,太平无事。”
白鹿洞后山的小竹楼,红姐登上竹楼之顶,朝着山门的方向,跪伏于地。
在她身后的房中,一盏油灯静静摇动着火光。
清溪水旁、花田中、女工桌前、灶台边,一个个身影尽数如红姐一般,跪伏于地,为远行之人,祈福求平安。
“山长,陈公子他们是走了吗?”
当李梦阳走回山长楼,一个负责知客迎宾的执事过来请示道。
李梦阳淡淡摆了摆手,神色冷冷,“走了走了,白吃白喝的,可算是走了。”
“那我这就安排将院子收拾出来?”
“肯定啊!收拾打扫干净!不要留下那个陈三更半点的痕迹!”
“明白!”
不知道陈公子怎么得罪自家山长的执事领命而退,忽然被李梦阳叫住,“等等!”
“你去找一下黄长老,让他帮我写一幅字,我要裱起来挂在这山长楼里。”
执事点了点头,“写什么?”
李梦阳捋了捋胡须,沉吟一下,“就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执事满脸佩服,“山长,好句啊!”
李梦阳摆了摆手,“不是我写的,是我一个特别欣赏的小友所赠,快去吧!”
“能写出这样句子的,一定是又有才又懂山长。”
“哈哈!你说得对!他好得很!”李梦阳笑了笑,旋即将脸一板,愤愤道:“不像陈三更那个没大没小的狗东西!”
......
可惜陈三更没有听到这番吐槽,否则他一定会告诉李梦阳,他不仅不是没大没小,甚至还可大可小。
他正笑着跟自己身边的姑娘们有说有笑地聊着,带着那个时代爆炸的信息,轻而易举地逗得众人花枝乱颤。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因为外出,范自然重新戴上了面具,将自己摄人的艳光重新遮掩,其余四人也都戴上了帷帽,想养养眼也只能等到中途歇息的时候。
范自然疑惑道:“我们既然要保护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跟在队伍之后,而是要落后半个时辰的路?”
“还不是为了你们?”陈三更叹了口气,“我想着那边都是男子,瞧见你们那岂不是路都走不动了?所以就跟山长他们商量了一下。”
他旋即痛心疾首地道:“谁知道你们啊,戴面具的戴面具,戴帽子的戴帽子,我的一片苦心都白费了啊!”
范自然挑了挑眉毛,“想看?”
陈三更点了点头。
“自己照镜子去!”范自然哈哈一笑,催马向前冲去。
“就是,照镜子就够了啊!”洛青衣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梗,轻笑一声,带着白灵溪和鹿润秋朝前跑去。
“云香,你也要弃我而去吗?”
不愧是软弱可妻的云香,闻言心一软,悄悄将帷帽掀起一瞬,朝着陈三更递去一个妩媚动人的眼神,然后也打马跟了上去。
陈三更并不生气,看着她们几人的背影,眼神中尽是宠溺的温柔。
......
天色渐暗,一道白色的风从道路的前方轻巧地吹到了陈三更六人的所在。
苏密现出身形,看着陈三更,“陈兄,有人找你。”
陈三更惊讶道:“谁啊?”
苏密沉声道:“绣衣令,刘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