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也就是说,你提前告知了三体人我会发动广播,也就导致了三体人大规模的迁徙,而因为大量曲率驱动航迹,三体星系很早就遭遇了黑暗森林打击。
“顾宇”:是的。我也因此逃过一劫,毕竟我算是那家伙的兄弟姐妹。
顾雨:你们逃出来了多少人。
“顾宇”:不到百分之一,大部分的监听员都被放弃了。
顾雨:你们只用了光速宇宙飞船一个方法吗?黑域呢?
这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许久许久,顾雨墨色的瞳孔上都没出现光亮。险些让顾雨以为刚刚的对话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她孤独一人坐在这间关押犯人的小屋子里,直到死亡来临。
但光亮还是出现了:黑域并不适合三体人,三体星系本身就是极为复杂、极为危险的。将所有三体人锁在那样一个地方跟自杀无异。
这着实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三体人本身的生活环境已经可以用炼狱来形容,如果再在炼狱外围加上一层监牢,那三体人还不如集体脱水焚烧了。
但这样一个理由似乎不应该需要那么长时间的沉默,这仿佛预示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顾雨:那你现在在哪?
“顾宇”:宇宙中的某一处,我们正在寻找新的家园,而且一种新的技术已经有了雏形。
顾雨:新技术?
“顾宇”:时间之外的小世界。也许我的余生会在那里度过。
很长的时间里,顾雨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倒是“顾宇”接着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在太阳系内的所有智子都将回收。”
这是最后的对话了……
“那……你保重。”顾雨犹豫着说。
“保重。”
……
【打击被观测到前五分钟】
“执剑人按下控制器开关的行为是对全人类的挑衅!”pdc主席在全球直播前慷慨陈词,“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她已经付出了应有代价!”
“所谓黑暗森林不过是几百年前那些被三体人吓破胆子的领导者臆想出来的、推卸责任的借口。而如今,人类的力量已经不可小觑!”说到这里时,镜头突然转向了太阳系舰队参谋长。
“我们已经开始了对三体星系的全面监控,预计会持续四年的时间。”
这位参谋长明显不想多说,毕竟面前还有更棘手的事等着他,这个监控系统不过是为了迎合民意而制造的。
比起至少四年后才发生的事,他更关心现在被疯子劫持的科学家。
镜头终于转向了那片星空,三颗恒星发出淡淡的微光像是划破夜空的长刀,那是来自四光年外的光芒,而这股光在孤寂的太空行走了整整四年才进入人类的眼眶。
每当人类仰望星空,都会不由得发出“沧海一蜉蝣”的感叹,那些遥远的星星距离我们成百上千光年,甚至有的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毁灭了……
而今天,是人类第一次亲眼目睹文明的毁灭……
一个不知名的小物映入所有人的眼睛里,它的速度很快,快到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了,在当时大部分人的视野里,只像是一颗小石子飞快的撞击在了一座山峰。
而山峰真的因为一颗小石子而产生了一丝晃动!
三颗恒星中的一颗被击中了,而这个恒星才刚刚吸引了三体行星成为它的卫星,这不由得让人细思极恐,这个石子的发射者是否将击中的时间和三体星系的运转规律都计算了出来。
短短几秒中的时间,那颗原本还在运转发光的恒星竟然就在人类的面前破碎开来,就像是一颗脆弱的玻璃球,分裂成众多成块的发着光的星星,流落于荒芜黑暗的太空。
星星的碎片再次碰撞,再次破碎,交织流离,以轨道运载孤独,以微光点燃孤寂。
那被捕获的三体行星成了这场灾难的第一个牺牲品,原本就暗淡的星体在恒星刚刚爆发时就被炽热的火光吞噬,连碎开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支离破碎的灵魂被这噩梦般的幻想扭曲,如同听见了亘古沉闷的回声进行无限的循环……
这是真正的,灭世级别的灾难,而这样的灾难,随时都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于此同时,在地球之上,几十亿的人类默默望向夜空,那个地方是他们在几个世纪里看得最多的一个位置。
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声音,幽蓝的光芒照射在这片无声之地,渐渐的,光芒变得惨白,将黑夜变得如同白昼,也是人类的内心。
光亮缓缓消失了,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这是一场属于所有人的幻听,那是最后的希望。
人类在茫然中沉寂,在绝望中等待。
六十年前,人类的太空战力被“水滴”无情摧毁,在绝望之中,有一个救世主站了出来,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三体文明,将人类从绝望中拉了出来。
如今,这种共识再次被激发出来,像是一个细软的银针顶在即将倒塌的金字塔底,苦苦支撑着随时会崩溃的信念。
在所有人的脑海都有一个名字,如同初生太阳的第一束光。
太阳系舰队参谋长首先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然后双手在桌面上点了点,原本的威慑纪年被删掉,改成了广播纪年一年。
之后,他发出一声惨笑,缓缓开口:“今天,是广播纪元的第二天了。”
历史的车轮加速碾过了这个奇怪荒诞的年代,时间在狂奔中飞快流逝,仿佛真的有个名为归墟的终点,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