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你终于回来了！”
刚刚还愁云惨淡的程心一见到这个熟人就马上换上了笑容。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有些不对，眼前曾经温柔如水的女性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程心关切地问。
听到声音的顾雨慢慢将眼睛移到了程心的脸上，那双动人眼眸现在黯淡无光，空洞的像是失去了意识。
在程心被盯的发毛的时候，顾雨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太不经吓了。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顾雨恢复了往日开朗活泼的想象，刚刚的样子似乎从未出现。
“你吓死我了。”程心有些生气地拍了拍顾雨说道：“刚刚被他们恐吓，现在你还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他们？那几个公元男人？”
“是啊，你是不知道他们的眼神，神秘深邃，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而且他们看我的目光个个阴沉毒辣……”
说到这里程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寒战。正当她准备继续吐槽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怎么知道？”程心后知后觉，惊讶地问。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一丝信息，而面前的人就已经猜到了。
“只要你参与执剑人的选举，那就必定成功，他们作为你的竞争对手肯定要来劝你不要参加。”顾雨耸耸肩，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听到这里，程心歪着头疑惑地问：“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我的支持率真的这么高吗？”
“这很容易想。”顾雨又摆出了运筹帷幄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我问你，你和那几个公元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程心低下头思考。
表面上看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公元人，都是冬眠者，难道是那颗星星？可是自己已经同意将它们转让给政府了。
半晌，程心都没能说出答案，只能干看着顾雨。
顾雨叹了口气，无奈地公布了答案：“是性别。”
“什么！”程心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听起来让刚刚的问题变得像是一个脑筋急转弯。另一方面程心也无法相信自己竞选执剑人最大的优势竟然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
“这不符合逻辑！”
程心认真地说道，她紧紧地盯着顾雨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但并没有。
“这确实不符合逻辑，却符合现实。”
顾雨冷冷地回答：“你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崇尚女性的社会，甚至连男人都在渐渐消失。”
“在这样的背景下，男人就变成了粗暴，残忍的代名词，公元男人们在现代人的眼里变成了异类，而你这样一个柔美的女性在选举者里脱颖而出也不足为奇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选择了你，她们需要你。”
这次程心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半晌，她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呢？”
“什么？”这个问题罕见的让顾雨有些没想到。
“你希望我竞选执剑人吗？”
看着程心极其认真的眼神，顾雨停顿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和他们一样的理由吗？”程心又问。
程心故意地加重了“他们”两个字，好像在她心里顾雨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差不多。”顾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说道：“但我还有一点私心。”
这句话引起了程心的好奇心。
顾雨解释道：“你知道现任执剑人是谁吗？”
程心心感疑惑，这不是地球人和三体人都知道的问题吗？但她还是认真回答：“罗辑。”
顾雨点点头继续说道：
“如果你当选了执剑人，在执剑人交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带去，我想再见他一面。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交接之后罗辑会被带去审判，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程心想了一会儿，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见他？”
“为了一个承诺。”
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程心没忍住心里巨大的好奇心，作为女人的直觉总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缓缓开口：“你和罗辑是什么关系啊？”
刚问完，她觉得有些不妥，准备收回自己问题，但没等她说出一个字，顾雨就已经回答了她。
“我是他前女友！”
……
一周之后，联合国总部。
程心在行星转让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云天明送个她的那颗星星中的刚刚被发现的两个行星无偿捐赠给了现在的政府。
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突然响起，在场的人无不为程心的行为鼓掌欢呼。
“感谢您为这个世界作出的贡献。”现任行星防御理事会主席走到了程心的身边兴奋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心点头回礼。
接下来主席就程心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等问题询问起来，似乎很在乎她在这个世界待的是否习惯，甚至主动谈起了维德刺杀的恶性事件，并当场表态要给予严惩，保护程心的人身安全。
在一阵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后，这位主席终于进入到了正事里。
“我希望您能参加执剑人的选举，当然这也是联合国和太阳系舰队的意思。”
见程心没有直接表态，这位主席继续说道：“目前的六位候选人都是来自公元纪年的男人，在他们身上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
“男人”二字被加重地读出。
“不管他们之中的谁当选都可能会造成一部分公众的恐慌，甚至社会也会处于动荡之中，而且他们都对三体世界抱有一定的敌意，很可能会中断两个文明间的和平交流，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边说着，这位主席边作出惊恐的动作，“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但当“她”看到程心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柔和的面色：“而如果你当选，这样的事情就可以完全避免了。”
“就凭借您捐献行星这件事上就让我们看到了您对这个世界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心，我相信，您不会让这个世界毁灭的。”
听了主席的话，程心似乎陷入到了纠结之中，她回想起那六个候选者来找她时的情景。
六个人阴沉的面庞在她的脑海里不停浮现，深邃到不见底的眼神让她不由得产生这样的联想。
这里面是不是有“维德”之类的人呢？
疯子！魔鬼！
真的能让这样的人拿到掌控世界的力量吗？
在程心的眼中，这个世界突然变得脆弱了，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让世界支离破碎，而唯一能拯救世界的，只有自己。
但自己真的能保证两个世界的和平吗？程心开始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一时间，她摇摆不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雨，每一次当自己迷茫到无所适从的时候，她总能给自己指点迷津。
想到这，程心又回想起之前顾雨说过的话了。
“如果我当选了执剑人，我能不能提个要求。”程心小心地询问。
“只要你参加执剑人的选举，那下一任执剑人必定是您！”主席显得十分高兴：“有什么要求，您可以提。”
“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执剑人交接的时候，我想带一个人去。”
听了这个要求，主席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但很快舒缓过来。
“这恐怕有些难度。”主席说：“执剑人交接是关乎世界命运的大事，每一个人参与的人都要经过大量筛选和审查。即使是继任执剑人也没有随便带人的权力。”
“那如果要是这样的话……”
程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主席打断了。
“这件事虽然难办，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主席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可以举办一个投票，在民众里选出一个陪同观看执剑人交接现场的人。以您的威望，只要您拉票，我想应该是可以让您希望的人成为这个幸运儿。”
这个办法一举两得，既满足了程心的愿望，也展示了政府亲民的态度。
“如果您还犹豫不决的话，可以到外面看看，那里都是您的支持者。”
程心缓缓走出了大厅，来到联合国前面的广场上。
同三个世纪前的地方一样，甚至连雕塑都完好无损，岁月似乎在这里失去了效果。
看着熟悉的场景，程心的思绪回到了三个世纪前，在罗辑被刺杀时的那个夜晚，那个魔鬼说出了改变她命运的那句话：“只送大脑。”
寒冷从体内钻出像是一条冷血的蛇缠绕在程心的身体上，如果没有那句话，自己早就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而云天明也不会……
不，还是会的！
随便一想，程心就有些无奈的否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那个魔鬼从来都不会征求别人的同意，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会不择手段的去做。
如果那六个人里真的有“维德”式的魔鬼，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现在的美好吗？
在程心愣神的时候，顾雨不知道时候来到了程心的身边，而在她身旁还有无数的人群。
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走了上来，把几个月大的孩子递给了她。
“看吧，她就是圣母玛利亚！善良的圣母啊，请保护这个世界，不要让那些野蛮的男人毁灭这个世界！”
底下的人群也附和的大喊。
“求您，救救这个世界吧！”
“善良温柔的圣母啊，请您守护住世界的美好！”
“请您竞选执剑人！”
……
程心看着怀里孩子，孩子被现场的人声音吓得哭了，她赶紧哄着他，在她的眼里，这个孩子就像是这个脆弱的世界。
“他们选择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的眼睛像孩子一样纯粹。”顾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相比较于那些男人，他们更希望找一个和孩子一样天真的人去成为执剑人。你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选择了你，程心，你是最合适的。”顾雨认真地说道。
程心看着顾雨温和的眼神，内心似乎坚定了下来，她看着周围的人海和飘在半空宛如彩云的信息屏，全世界的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我将竞选执剑人。”
人群的欢呼又上了一个台阶，他们双眼凝视着台上的女人，幻想着充满希望的未来。
而一旁的顾雨看着这样的场景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曾几何时，这样的欢呼还有一个人也享受过。
但现在，他却孤寂地呆在像是坟墓的威慑控制室里，等待着被他守护之人的审判……
想到这里，顾雨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支小小的彩色小球在啼哭的婴儿面前晃了晃。
婴儿先是停止了哭闹，瞪大眼睛瞅了瞅，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个好看的玩意儿。
顾雨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不同于先前的温柔更像是某个阴谋得逞的小人的笑。
“你看，孩子多好控制啊……”
顾雨的话被淹没在了人群喧闹的声浪中，没有人听到。
只有那个关爱婴儿的身影在被民众赞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