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已经阐述了关于面壁计划的具体方案和进展，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罗辑在和顾雨见面一年后的关于面壁计划的新闻发布会。
罗辑的面庞变得比之前精神了很多，一年的时间里，罗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雪地工程中，试图以此来忘却一切。
“请讲。”罗辑用手指向了一位举手的女性记者。
“面壁者先生，我想请问，这份计划是否对三体舰队有着巨大的威胁，是否能对三体舰队造成杀伤，甚至摧毁他们。”
“不能。”罗辑回答的很干脆，因为这是事实，人尽皆知的事实。
即使有大量恒星级氢弹被部署在太阳系外围，但人类已经确定了恒星级氢弹无法摧毁水滴。
虽然三体舰队不一定会和水滴一样都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但现在的人类很清楚自身与三体文明间的差距了。
单凭那些早在几百年前的被创造出的武器真的有用吗？
”那我想问，这份计划的意义何在？”
“这……”
罗辑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这能让我们在三体舰队到达太阳系时观察到它们的迹象。”
“而且我在每一颗氢弹上安装了小型星际离子发动机，这让它们有了一定的机动能力，可以调整不同区域的尘埃云密度，最重要的是……”
“你不必说了，面壁者先生。”
女人不屑地笑了笑，很强硬地打断了罗辑的话。
“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你的计划只能让我们在死之前看清楚死神的样子，却无法阻止死神落下的镰刀！”
罗辑沉默了，这份沉默加剧了在场民众心中的怒火。
“据我所知，这份计划是地球国际和舰队国际交给你的任务，并不是你本人的意愿。对吗？”女记者再次发问。
“而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并没有拯救人类的计划！而两个国际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之后向太空深处逃亡做准备！”
这番话让现场出现了一阵骚动。
自从舰队国际公布了三体文明的水滴编队的存在后，民众对于逃亡主义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一样支持，而是对逃亡主义更加厌恶了。
一艘战舰升空都会让民众无比敏感，甚至会爆发一系列的抗议示威，在武器持有率极高群众手里，有着足以让政府重视的战力。
在政治上，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而关于面壁者罗辑的雪地工程也不会有全面启动的一天。
雪地工程需要大量的资源倾斜，这会导致两个国际的太空经济迅速衰退，而民众的生活则则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这人性化程度极高的现代，罗辑简直就是一个要被处以凌迟的罪犯。
甚至不少人认为，雪地工程如果全面启动会导致第二次大低谷的来临！
那末日般的情景让人不寒而栗，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台上的罗辑，他就是魔鬼！
“我说过很多次了。”
沉默着的罗辑终于出声了，他现在像是个孤独的狼，疲惫地走在荒原上，顶着炎炎烈日，他甚至不能直视面前的人。
“如果不能以恒星级功率向宇宙发射我的咒语，那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女记者抬起手指向罗辑，厉声喝到：
“那你，还有资格被称作救世主吗？”
没有人知道是谁先将西红柿砸到了讲台上。
但是，这红色的蔬菜像是一颗火苗点燃了现场的怒火，数不清的水果蔬菜向着这位面壁者抛去。
他们曾亲手用这些东西来供奉罗辑，但现在这些东西成了攻击罗辑的利器。
在场的有的人并没有这样充分的准备，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对罗辑还有着一丝幻想，但罗辑亲手打破了这虚幻的梦。
他们将手中能拿到的一切都扔了出去……
一时间，罗辑甚至要被无数的杂物掩埋了。
这不禁让人想起两个世纪前的面壁者雷迪亚兹……
本就疲惫的孤狼遇到猎人发射的弩箭，一阵眩晕感突然在罗辑的脑中降临。
无数的谩骂和指责充斥在这个狭小的场地。
他们亲手将自己打造的“神”推下了神坛，甚至享受起了这一刻。
他们觉得去欺侮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满足了他们的虚荣。
罗辑给绝望的人类带来的希望，但这是个失望和希望来的一样快的时代。
罗辑承认了自己对现实的无力，也失去了现代人类的信任和敬仰。
……
雷迪亚兹对电视上发生的一切都唏嘘不已。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从救世主到魔鬼……
巨大的落差很容易击碎一个人的思想，他有些担心罗辑是否会因此变成一个疯子。
“没想到，在这个高度人性化的世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雷迪亚兹感慨起来。
这是个没有死刑的时代，人的权利被最高的限度的发挥出来，即使是十恶不赦的犯人都会被法律保护最基本的人格，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罗辑，这位曾被无数人奉为救世主的人却遭到了此种待遇。
“罗辑也做不到了吗？”雷迪亚兹看向身旁的顾雨。
她算得上是最支持罗辑的人了，而且这种支持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就像是顾雨穿越到未来看了结局一样。
“那……”
雷迪亚兹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但这个问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出乎顾雨和雷迪亚兹的意料，泰勒竟然回来了，他径直地走向顾雨。
说出了雷迪亚兹也想问的问题。
……
罗辑被地球国际安排的专员送回了他的小区。
在将罗辑送回房间后，他们也离开了。
罗辑默默地看着房间里复杂的数据和曲线，墙壁上一副巨大的画面显示出来。
那是一颗被油膜物质包裹着的恒星级氢弹，看上去有点像是一颗小时候玩的玻璃球。
罗辑拿起一杯酒，对着那颗恒星级氢弹举杯，之后便一饮而尽。
“但愿……”罗辑轻声说。
在近半年的时间里，罗辑的地位不断降低，甚至没有了身为面壁者的权利。
他像是个被架空了的封建皇帝，只能在被软禁的时间里借酒消愁……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