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什么都不说？”褚岩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了，看着紧闭双眼的吴岳，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褚岩感觉有一条线在自己面前，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褚岩有一种预感，这条线连接着的是个令人心悸的秘密……
等到禁闭室的门完全关闭，吴岳才睁开了眼睛。
一滴泪珠悠悠地从眼眶中出现，却因为飞船的重力影响而无法流出。糊在眼睛上有点难受。
吴岳想揉揉眼睛，但自己的双手却动不了。
他想起刚刚的事，突然有点恨自己，恨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以为自己读了那么多遍的原著，以为自己对三体世界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到头来，自己却还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一个人的内心不是那么好了解的。
吴岳本以为褚岩作为一个配角应该很好控制，可他完全低估了这位原著中的最终胜者。
章北海是旧时代的王，褚岩则是新时代的王。
两王相争，必一死一伤。
在原著里，褚岩会接过章北海的旗帜将人类文明的火种撒进宇宙。
新的王总是要踏着旧王的尸体登上王位的。
褚岩在被打上思想钢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思考如何逃亡了，这么多年他一定也想到了逃亡之后的事。
而章北海则是在三体危机爆发后的十二年冬眠的。
满打满算他也只思考了十几年，所以褚岩才会比他快。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也足够分出生死了。
想到章北海，吴岳的心里又多出一点苦涩。
自然选择号。
东方延续来到了章北海的舱室里，虽然章北海说明自己不再参与任何事物，也不担任任何职位了，但东方延续一直把他当做是自然选择号的舰长。
而且这次确实出现了很重要的事，她做不出决定，她想问问章北海的意见。
这很像章北海和他父亲的关系，在章北海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也会去找父亲聊天。虽然每次父亲只是短短几字，却能让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像只要有父亲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东方延续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或许他睡着了？东方延续想着。他已经很辛苦了。为了这场逃亡他舍弃了太多太多。现在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章北海确实是在休息，自冬眠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好在他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终于能好好的歇歇了。
但这个觉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当一个人极度疲惫的时候去睡觉，他会放空自我，进入深度睡眠。一般情况下都会是一场无梦的好觉。
但章北海这次出现了意外。
他梦到了一条路，一条很黑的路，黑的让人有些心悸。
路上什么都没有，仿佛没有尽头，也仿佛直通地狱……
章北海茫然的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到有些孤独。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战斗着，直到吴岳突然的转变。
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他有了同伴。他和自己有相同的理想，他们一起为了这个理想奋斗着。
在跨越了长达百年的光阴，他们依旧还在一起。像是两个困在迷宫的人找到了彼此。
突然，章北海发现这条路出现了一点变化，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点点星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章北海走进那抹光亮，发现是一个人，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父亲？”章北海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人缓缓转过身，他的手里有一盏灯。刚刚的光芒就是那盏灯发出的。
章北海罕见的激动起来，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什么，但在父亲这里他确实可以好好倾诉一切。
“父亲，我成功了。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人类文明的火种进入了宇宙。人类没有灭亡。”
男人的脸上并没有章北海想象的喜悦，还是那种清冷的表情，似乎是没有听到章北海说的话。
“北海，那以前要多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熟悉的人。
唯一陌生的是这里的环境。
黑，太黑了。
章北海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黑暗中，一切又归于平静……
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话总不会说的太多，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懂的。
但章北海这次却有些迷茫了。一切难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之后的事情，东方他们会做好的。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是吗？
就在章北海愣神的时候，一个场景又出现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阵阵，章北海感觉自己就在海边一样，海风肆意地吹在他的脸上。
一个小男孩在一位大人的牵引下缓缓走到大海边上。
“那是……我？”章北海走近两人，那是童年时的自己。父亲带着自己来到海边，也是从那时起，章北海坚定了成为海军的梦想。
“北海，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的名字里有海字。”男人听到孩子的回答慈祥地笑了笑。
“北海，你知道吗？大海可是很厉害的。它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地。”
“最初的生命就是从大海里出现的。”
“那最初的生命是鱼吗？”孩子舔了舔口水，他知道鱼很好吃。”
男人点点头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是的，算是鱼吧。但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鱼就上了岸，后来进化成了陆地上的动物。”
“啊？”孩子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也就是说，我能在岸上抓鱼吃了？”
“哈哈。”男人被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当然不行了。”
孩子有些失望的问：“为什么啊？”
“因为鱼上了岸，也就不再是鱼了……”
章北海微笑着默默听完两人的对话，想象着童年时的美好，那时候没有什么危机，人们都能幸福地生活。不需要离开家逃亡。
章北海沉浸在这片时光中，但他突然发现，海边的男人突然转过了头看向了他。
“鱼上了岸，也就不再是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