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箕率领军法司督兵将陈万虎等垂头丧气的罪将押送至大营内,等候顾柯的发落。
昨夜被上虞守军袭击的前军小寨改由李延年率吴钩都驻扎防守,夜间在营门外三十步即密布火炬,再有钱镠率三十名游骑令使在旁遮护,防止再被城中守军夜袭。
宁海镇大营主将牙帐内,顾柯坐在堂上,冷漠地俯视着被督兵摁倒在地的陈万虎,用眼神示意杨箕宣读昨夜的战况:
“昨夜第二都在前寨共计有七十六人驻扎,辅兵二百三十五人,民夫三百一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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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斩获敌军首级和骑军口头报告统计,昨夜敌军袭营兵力不会超过六十人。”
读到此处,杨箕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用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
“今晨清点人数,共有二十九名正兵,四十四名辅兵伤亡,民夫死难、失踪者共计七十一人,伤者五十八人,两座木楼,五座营帐烧毁,军器,粮秣,骡马损失尚未统计完毕。”
“副队以下,第二都共有十名军将战殒,尸首都已收殓完毕。”
等到军法司都虞侯隐含怒意的话音落下,帐内的气氛陡然凝固,被剥去衣甲,披头散发跪倒在地的陈万虎更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为自己作任何辩解。
在听到杨箕公布的统计数字前,帐下众将中原本还有人打算为陈万虎求情。
可昨夜一战这惨烈的损失一经军法司公布,宁海镇诸将瞬间便再也没有人敢出来为陈万虎疏忽大意之下造成的惨状辩解了。
自宁海镇成军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损失。
先前在石城镇一战中,吴钩都与近乎十倍于己且占据地利的敌军厮杀,总伤亡也没有超过十五人,死者更是仅有六人,且伤者大多都能在伤情恢复后回到营中。
而第二都与上虞守军间的这一场夜战,陈万虎以绝对优势兵力和主场优势竟然能损失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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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安延昭和杨箕率领令使骑卒截杀了敌军大部,甚至宁海镇军昨夜一战的伤亡比还会更难看一点。
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是无论如何狡辩都解释不过去的。
等了快一刻钟后,顾柯才缓缓开口问道:
“陈万虎,你可知罪?”
“末将防备疏忽,贼军趁虚而入,杀伤甚重,致使我军锐气受挫,罪不容诛,任凭发落。”
陈万虎不敢抬头看顾柯的眼睛,双眼失神地望向地面,喃喃自语道。
他至今还没能从麾下众多日夜相处的袍泽,因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殒命的残酷现实中回过神来,昔日在徐浦团结营中的音容笑貌萦绕于陈万虎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
昨日因为军议,而让队正陈万虎替自己代为管理第二都的都头徐重进,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一想到第二都金贵的士卒死伤在不明不白的夜袭中,他就恨不得亲自执行对陈万虎的斩刑。
顾柯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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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后,顾柯冷声问道:
“杨都虞侯!依本镇军法,宁海镇第二都队正陈万虎,该当何罪?!”
众将闻言神色一凛,心知顾团练使要对陈万虎从重处罚,以儆效尤了。
“玩忽职守,坐律当斩。”
杨箕同样冷声回应道。
“徐押司,刘押牙,李都头,钱都虞侯,尔等可有异议?”
顾柯环视一周,询问帐中各将对杨箕向陈万虎给出的处罚意见有无异议。
钱镠第一个站出来叉手行礼,肃容说道:
“末将以为并无不妥,使君可知慈不掌兵,对玩忽职守之败将,切不可有妇人之仁,致使军律败坏,营规不行。”
徐逸和刘苌二人则面无表情,见怪不怪,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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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恪守军法的李崇贞厌恶地瞥了陈万虎一眼后出列叉手行礼说道:
“杨、钱二位都虞侯所言极是,末将李崇贞附议。”
“末将李延年附议。”
“末将徐重进附议。”
“末将姚师同附议。”
......
昨夜因立下战功而升任副都头,得以旁听军议的安延昭百无聊赖之下,也跟着高声应了一句:
“末将安延昭附议!”
声音之大,惹得帐中众将纷纷侧目。
担任军法司和吴钩都虞侯的李崇贞立刻警告安延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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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无故咆哮失仪,警告一次,若敢再犯,依军律打二十军棍。”
吓得安延昭连忙把嘴给捂上,使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经过安延昭短暂地打岔后,这场营中审判也快走到了尾声。
陈万虎无可避免地成为了宁海镇军建立以来第一个因为触犯军法而受斩刑的军将,他的教训想必会警醒一大批自觉已经有了“名将之姿”而生出骄横之心的宁海镇军将学会谨慎。
随着万念俱灰的陈万虎被两名督兵押送出去,送至演武场处刑台斩首示众,昨日夜里骤然爆发又迅速结束的一场遭遇战就这样告一段落。
但战后的总结才刚刚开始,处理了此战的第一责任人后,顾柯立即就在牙帐内举行了紧急军议,商讨对策。
“木楼攻城之事,还需继续,营前小寨继续加强防御,夜间多设火炬,不可再让贼军趁虚而入。”
顾柯先给会议定下了调子,先前在船上敲定的攻城方案大体不变。
李延年忍不住开口说道:
“顾使君,可容末将询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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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都头请说。”
顾柯点点头,示意李延年畅所欲言。
“听陈万虎和第二都各伙十将、士卒所言昨夜贼军袭营经过,不似是专为杀伤我军而来,反倒像是虚张声势,另有所图。”
李延年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知道自己这话可能会引起宁海镇众多同僚乃至顾柯本人的不满,因为这无异于是进一步羞辱了在昨晚的夜袭中损失惨重的第二都。
但顾柯的神色却并未变化,反倒是点头鼓励李延年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顾柯的认可,李延年这才放开手脚分析起来:
“倘若敌将对山川地势略有所知,便应当晓得,在我军攻克曹娥棣后,上虞县城实已不足守。
此时官军与贼军之形势,恰如一个月前四明山匪奇袭夺取上虞时一般,只不过攻守势异,上虞贼军坐困愁城,深陷死地,已成孤军。”
“即便出城夜袭,也只能延缓其败势一二,救不得这支孤军性命,我军立寨大小相望,防备严整,纵有小失,亦不可能任其数十人倒卷珠帘,一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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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贼军在烧毁我军两座木楼之后便立即丢下其余两座未竣工的木楼后撤,试图逃脱,并不恋战,显然意不在此,这奇袭只是佯攻!”
说到这里,李延年换上极为肯定的语气,指着曹娥棣大声说道:
“故我判断,上虞贼军出城袭营实则意在传信于西岸贼军主力,寻机发兵重夺曹娥棣,解上虞之围!”
“李都头所言,可有证据?”
顾柯听到李延年如此分析,对他的判断已然信了八分,但军议不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为了取信于其余诸将,顾柯还需要让李延年举出证据。
宁海镇其余各将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李延年,希望他能给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有顾柯撑腰,李延年终于丢出了杀手锏:
“昨夜末将率十名吴钩都将卒在曹娥江边巡哨,抓获一名形迹可疑之人,审讯过后确定为贼军斥候,身上有蜡丸藏书,现在人就关押在大营监牢之中。”
顾柯闻言立即下令:
“杨都虞侯,速遣两名督兵至营中监牢将李都头口中所言贼军斥候提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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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一名手脚都被麻绳捆绑,口中还塞了破布团的狼狈贼军便被送到了牙帐内。
与此同时,李延年也展示了从此人身上搜出的蜡丸,其中有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内容果然如李延年所说,是上虞守军在向西岸贼军求援。
人证物证俱在,李延年的推论再无人怀疑,那么紧接着应该讨论的便是应对之策了——到底是继续全军围攻上虞,还是围而不攻,回头去曹娥棣埋伏可能存在的贼军援兵?
宁海镇诸将大多想要围点打援,先对付曹娥棣方向的敌军主力,将攻城的苦差事交给明州方向的官军。
顾柯沉吟片刻后,下定决心朝众将说道:
“众将听令!”
“喏!”
“宁海镇军法司都虞侯杨箕,第二都都头徐重进,第三都副都头安延昭,率第二都兵马与五百辅兵守住大营,利用木楼和营磐打击城中守军。”
“末将领命!”
杨箕,徐重进和安延昭三人闻言一齐出列,叉手低头行礼表示自己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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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海镇押司徐逸,宁海镇押牙刘苌,吴钩都都头李延年,吴钩都虞李崇贞侯,军令司都虞侯钱镠,各率本部兵马,随本使乘船回曹娥棣!”
“喏!”
最后被顾柯点到的宁海镇军将纷纷拱手作揖,齐声应喏。
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后,顾柯宣布军议结束,诸将各自回营准备出征。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顾柯所在的中军牙帐后,他才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情。
昨夜岸上爆发战事时,顾柯正在和徐逸,刘苌等人分析会稽方向传来的消息。
骤然听到岸上传来的喊杀声,顾柯曾忍不住想立即登陆接管指挥主持反击,但却被徐逸拦住了。
顾柯转念一想:
“夜间营中本就难辨敌我,若自己贸然上岸,很容易加剧营中的混乱局势,只不过是乱上加乱。有杨箕等人在场,或许很快就会结束。”
宁海镇军并非没有过夜战的针对性训练,更不是没有军官在营中主持秩序,越俎代庖很容易激起更大的乱子,让军官们恢复秩序的努力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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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岸上火光的范围,敌军袭击的目标显然只是营前的小寨,并没有波及到后方的大营。
后面事情的发展也如顾柯所预料的那般,小寨内的战斗也很快就结束,大营中的援兵甚至还差点将出城袭营的敌军全数留在城外,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小寨中的损失之大也当真是触目惊心,直接因为贼军攻击而损失的人数,只占了总损失人数的三分之一不到,其余全都是自相踩踏造成的。
“这残局,还真是不好收拾。”
顾柯叹息一声,将案桌上摆着的会稽信报合上,不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