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剡县东面城墙缺口上站稳脚跟的官军突将们被身后的喊杀声所惊,连忙回头一看。
只见大营方向一片火海,营内还不时响起一阵阵濒死的惨叫,似乎是遭遇了敌军的突袭。
更有两百余骑人马向着剡县东面城墙的方向狂奔而来,为首的似乎正是招讨使吴承勋。
“招讨使他们率军来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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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官军突将兴奋地叫喊了起来,他还以为吴承勋是来接应他们这支官兵撤离的。
结果吴承勋为首的越州镇将们所率领的两百余亲卫骑卒迅速从剡县东面的平缓坡地疾驰而过,根本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飞快地向着东南方向的台州前进,俨然是见势不妙,准备弃军而逃了。
“什么?!”
刚刚燃起一些希望的官兵前军士卒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大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即他们便将饱含各种负面情绪的危险视线投向了吴承勋亲点的前军主将——吴承勋的外甥曲德邻。
而在奔驰的马队身后,是数千四散逃亡的官军还有民夫,以及他们身后手持各色兵器不断追杀,狂呼酣战的山越贼军。
这场进攻原本在半个时辰前就该停止,是曲德邻要求吴承勋再多给他一次攻城的机会,强压着前军数百士卒进攻剡县东面城墙的缺口。
现在城头还没完全攻下来,自家大营却因为吴承勋头重脚轻的兵力配置被贼军突袭攻破,他们这数百前军士卒实则已然深陷被贼军两面包夹,拦腰斩断的凶险局面。
一名义军淮上老卒冲到中军大帐前,运起全身气力,大喝一声,横挥一斧,砍倒了尚且还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官军大纛,宣告了官军大营的彻底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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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率军一雪前耻,攻进剡县城头的曲德邻眼见那面牙旗上绘制的三角兽在火中逐渐扭曲的形象,仿佛被抽走了骨头般,无力地软倒在了瓦砾和尸骨堆积而成的土山顶端。
这十数日来鏖兵所逐渐积累起的战场经验带给曲德邻的勇气和沉着,瞬间就被吴承勋的逃跑给摧毁得一干二净。
“娘舅......”
自家的娘舅招讨使吴承勋见势不妙就弃军而走,甚至都没派人通知在前军奋勇杀敌的自己,全然不顾他身为全军统帅的责任。
如今吴承勋临阵脱逃,被吴承勋亲点为前军统帅,在军中的全部威望和权力几乎都来源于吴承勋偏袒的曲德邻又该如何自处?
告诉身边的袍泽自己也不知道吴承勋会逃?还是也跟吴承勋一样拉着亲卫弃军而逃?
曲德邻左右的亲卫眼见招讨使吴承勋根本不顾还在前军为他舍命拼杀的众多官军将卒,抛下了越州镇军这支主力部队独自逃生,纷纷举起兵器,警惕地望向了四周的其他官军士卒。
这些亲卫都是出自曲家的部曲,和曲德邻同气连枝,若曲德邻有什么闪失,在主家那里,他们和他们的家眷也难逃一死。
而四周的突将们更是恶向胆边生,抽出锋刃与曲德邻的亲卫们对峙起来,迅速地用眼神搜索着彼此的破绽。
剡县东面城墙上的这处缺口气氛陡然凝滞,仿佛呼吸都能在空气中擦出迸发的火星,两股官兵随时都会白刃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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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吴承勋临阵脱逃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突将们,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吴承勋的亲眷杀了泄愤,拿曲德邻的项上人头作降贼的投名状。
讽刺的是,两支义军其实还未完全包围住这支孤军,但官军内部自己就快因为主将弃军而走导致的混乱而爆发流血冲突了。
“吴承勋这狗贼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弃军逃了,便拿你来抵命!我等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曲校尉,对不住了!”
终于,有个尖嘴的突将忍不住朝曲德邻喊出了这样一番话,随即便举起手中的臂张弩射向曲德邻,猛然发难。
随着这发弩箭射出,包围着曲德邻一众亲卫的官军突将们不约而同地挥动了手中紧握的长刀大斧,怒吼着杀向了先前还在并肩作战的袍泽。
他们要用曲德邻的首级换一个向小明王投降的机会。
而被这发弩箭贯穿了左胸的曲德邻只觉眼皮沉重得可怕,口鼻之间不断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涌出,但身躯却越发冰寒僵直。
他难以置信地握住箭杆,试图拔出这支致命的弩箭。
可被贯穿的肺叶正不断让他的体力流失殆尽,哪怕是触碰箭杆都会让曲德邻痛得无法呼吸,更提不起半分气力。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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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拼死作战的亲卫们被一个个砍倒在地,眉清目秀的曲德邻口中却只能发出呓语般不成调的低沉声音。
被弩箭穿胸而过,仰面倒在地上的他,伸出手试图抓住身前那堵徒劳地抵抗着敌人,却因减员而不断变薄的黑色“人墙”。
人墙的空隙间露出了突将们贪婪而恐惧的狰狞面孔,各不相同,那些来自他信任之人的熟悉声音如今只剩下怒吼和无助的哀嚎。
曲德邻咬住牙关,不顾嘴角还在渗出粘稠的血液,一手握紧了左胸上插着的那支弩箭。
他强忍住剧痛,不时倒吸一口凉气,猛烈地喘息着,不断试图运起最后的气力怒号:
“嘶——呼——嘶——呼——别管....管我!!嘶——你们快.....逃逃...逃...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在试图挽救自己忠诚的部曲。
但可惜的是,曲德邻伤得太重。
在他看来声嘶力竭的号叫,落到喧嚣嘈杂的战场上却只是细若蚊蝇的嗡鸣。
官军激烈的内讧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突将们便把曲德邻的亲卫们砍杀殆尽,而这时曲德邻也早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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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率先发难的尖嘴突将恶狠狠地朝曲德邻死不瞑目的俊秀脸蛋啐了一口,骂道:
“若不是担心破了相叫小明王识不得你是谁,某恨不得在你脸上剐上几刀,天杀的贼!
你耶耶我今日便替你那伎子养的娘舅管教管教你!”
骂完他便粗暴地扯下曲德邻的凤翅兜鍪和顿项,对准他的颈部狠狠地砍了下去。
可因为曲德邻死前吐出的血太多,这名尖嘴突将一刀下去竟然没能砍断颈椎,还险些崩了刀口。
“死了还要妨碍你耶耶我!我呸!”
这场变故惹得尖嘴突将心里“腾”地冒起一阵无名火。
前途未卜的恐惧,对镇军诸将弃军而走的怨恨,顿兵城下苦战多日的愤怒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什么狗屁招讨使,什么观察使,什么御史大夫,什么小明王,什么狗屁剡县,死!死!死!”
他状若疯魔地不断怒骂起来,诅咒着招讨使吴承勋,浙东观察使王龟,小明王庞文绣乃至剡县城内的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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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嘴突将一边骂一边胡乱挥砍时,手里的横刀没能找准目标,在曲德邻精致的锁子纹铁甲上崩出了好几个火星,结果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砍下曲德邻的首级。
提起曲德邻几乎面目全非的首级后,这尖嘴突将立即转怒为喜。
仿佛劫后余生般,抱紧了这颗他先前还无比仇恨之人的首级,又哭又笑,不时发出瘆人的阴沉笑声。
“嗖——”
还没等尖嘴突将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一支兵箭从他眼窝处射入,中止了他滑稽而癫狂的“表演”。
“放下兵器,立即投降,否则,杀无赦!”
袁弘放下手中弓臂宽厚的长弓,向一众狼狈不堪的官兵冷声说道。
在他身旁,简单休息过一阵的陈嗣元再次披挂甲胄,率领着手持步槊大斧的剡县义军们杀上城头,齐声怒吼道:
“投降!!投降!!投降!!”
经过一场激烈的内讧后,官军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主将的逃亡更是摧毁了他们心中所剩无几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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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城中守军并未力竭,随时可以发起致命的反击,而身后土山脚下,山越贼军已然逐步逼近,即将堵死他们最后的退路。
攻上剡县城头的这一众越州镇军突将精锐终于精神崩溃了,纷纷放下武器,哀求袁弘能饶他们一条生路。
见这些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官军此刻全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求饶,许多跟官兵有血仇的义军士卒顿时就红了眼,举起横刀就想攮死几个官兵泄愤。
“我认得你!前日里就是你杀了李狗儿,你给我纳命来!”
有个义军十将认出了跪倒在地的官军中有自己的仇敌,当即便把他拎出来,不由分说地用短矛捅穿了他的喉咙。
其余义军将士见此情形更是有样学样,一时间城头再次响起了阵阵绝望的哀嚎,温热的鲜血再次浸没了已经被乌黑的血迹掩盖得看不清缝隙的砖石地面。
束手就擒的官军当即就被寻仇的义军士卒砍杀了十好几人,其余官军被热血溅了满脸,也不敢反抗,只得继续向袁弘磕头求饶。
袁弘见状皱了皱眉,连忙厉声喝止了义军失控的寻仇行为。
随即他严肃地向跪地的官军们提出了赦免他们罪行的条件:
“为义军前驱作战三次,不死,某即可恕你等死罪!如若有人不愿,那现在便死在此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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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虎视眈眈,直欲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义军将士们包围在城头,这些官军突将老实得不行,连忙把袁弘的条件满口答应下来,生怕自己说慢了又会被这群杀红眼的贼兵拖出去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