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柯也假装没听见没看见周桢先前气势汹汹要找悟慧法师麻烦的样子,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
“原来如此!顾某还担心周兄是来兴师问罪的,原来不是啊?”
周桢被顾柯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刺了一下,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官人如果想,随时都能寻个由头把自己送到润州的大牢里包吃包住。
上个月以来,整个浙西六州之地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他和曹确严打私盐贩子的行动受到牵连而家破人亡,周桢数都数不清,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等权幸有多大的能耐,跟过边咸的他最是清楚不过了。
其实周桢这倒是错怪了顾柯了,浙西六州的官吏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曹确的命令自行其是,惹得民怨沸腾跟顾柯倒没有多大关系。
即便顾柯算是曹确的“幸臣”,那也远远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如果他当真有周桢想象中那么大的权力,反而不会放任官吏在地方上引起骚动混乱了。
不过在这场谈判中,周桢的这种夸张想象确实能让顾柯占据一定的优势,虽然双方都不清楚彼此的底牌,但气势上周桢就先矮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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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柯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周桢眼里已然成了和边咸同类的人物,宛如洪水猛兽,不可轻易得罪。
倘若知道了,恐怕他也会哭笑不得。
见火候差不多了,顾柯便退到一旁,示意自己这次“只作见证”,由悟慧法师主导这次谈判。
而悟慧法师身为出家人当然也不会直接与周桢谈这些阿堵物的勾当,而是要由净莲宗专属的“净人”——也就是鼎新社的书办,账房来跟周桢商议具体的细节。
故此,悟慧法师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一声“阿弥陀佛”后,便伸出手示意周桢和顾柯可以到后院去与“净人”继续商议转让田地一事,而他自己还要在此给信众解答一些经文中的疑难。
周桢在长安时多有跟寺院打交道,规矩可是熟得不能再熟。
他一见悟慧法师伸出手,就晓得这是要请他入内与寺院经营的代理人商议了。
于是周桢当即便跟悟慧法师告了声罪,各自见礼过后退了下去,到台下找到自己的几个随从,跟顾柯一同进了净莲社后院。
眼见这场风波最终和平解决,院内的这些听众也放下心来,开始向悟慧法师提问,或是询问经文里的疑难,或是诉说平日里的不顺。
而悟慧法师则始终耐心地听取信众的问题和诉苦,温言安慰过后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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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净莲社社员家中有急事需要帮助的,悟慧法师简单安抚过后,让其余僧众领着求助者到后院申请借贷或是联系大夫。
总之,在鱼幼微看来,这场法会除去讲经这样的宗教活动外,更多像是一场井然有序的互助集会。
透过信众们与净莲宗弟子的各种交流,她仿佛能看到华亭县城周围底层民众的人生百态。
而这些这是官府过去从来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狐狸儿这是在做什么打算?”
鱼幼微敏锐地觉察到了这背后隐含的某些东西,顾柯似乎在作什么最坏的打算。
可浙东年前爆发的民乱现在都快平息了,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他不惜冒着被朝廷清算的风险,试图掌控并组织最基层的民众呢?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她有些忧虑地望向了顾柯方才走入的后院方向,默默在心里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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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算盘的账房一边埋头飞快地打着珠子,一边迅速跟身旁的书办交代计算的结果。
而书办则迅速用炭笔在一块特制的木板上简单记录下几个符号,随即举起周桢递给自己的文书说道:
“按文书上所言,周二郎君家的田庄共计十三顷零五十亩地,至于实际的田土面积,鼎新社会派人前去勘验过后再出具一份文书,两相对比。
另外,因为周二郎君家的田庄海侵严重,每亩地鼎新社暂且只愿出一贯钱购入,如果勘查过后还有变化,周二郎君还可与我等交涉。”
周桢见这书办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给出的价码也还算公道——他自己买入田地时每亩地也只花了一贯零一百文。
当时周桢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没想到这里面的套路深得吓人,险些套牢了他大半的身家。
如今鼎新社愿折价不过九成接手这块烂摊子,周桢只觉得自己已然升入了极乐净土。
他生怕鼎新社的人会反悔,要求立即就签下契书:
“勘查之事可日后再做,倘若鼎新社执意要购入此庄,周某当即就愿与鼎新社签下契书,交割可以在此后勘查完毕再做。”
顾柯与书办隐秘地交流了一下视线,随即书办故意咳嗽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份牙行拟好的印纸契书——如今华亭县的牙商都要挂靠到顾氏开办的牙行处才能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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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鼎新社与人谈生意则勿须牙郎在场,交易完成后将印纸契书填抄一份交予牙行勘验无误后,再由牙行向官府缴纳本次交易所需的除陌钱。
这一做法大大简化了交易流程,对鼎新社而言可谓是极大的优势。
而周桢也从鼎新社的书办径直从怀里掏出一份由官府交给牙商出具的公证印书,而一旁身为华亭县丞的顾柯竟然毫无意见这一点上,察觉到了这鼎新社在华亭县实乃手眼通天的角色,他是万万惹不起的。
周桢周二郎君待书办签过名后,立即就接过那张印纸契书和鼎新社拟好的交易文书,仔细阅读过几遍后,才认真地在上面的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下了拇指印。
如此一来,这笔土地交易就算是定下了,只要在约定的日期内完成文书中的勘查,交割两项事务之后,周桢便会将土地的地契交给鼎新社,而鼎新社也会将买地的钱财交予周桢,完成交易。
“本官也算是给你们双方当了回牙郎,作了公证。既已签字画押,周二郎君到时候可休要随意反悔!”
顾柯将双方各自签字画押后的印纸契书取来,检查一遍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还不忘提醒(警告)周桢,不要随意毁约。
周桢闻言更是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鼎新社出价颇为公道,已然是高出同县其他买主数成了,周某也不算是吃亏,多谢顾少府为周某作的公证,还望鼎新社的诸位能早日完成勘查,周某也好与鼎新社交割完毕。”
直到现在,周桢还不清楚,这表面上的公证人顾柯顾少府,实则才是他的交易对象鼎新社背后真正的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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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当周桢说出“感谢顾少府作的公证时”,鼎新社的书办和账房二人都面面相觑,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