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甫一落地便盯住了船头听到声响便要叫喊的一名披甲牙兵,从腰间出一柄飞斧,默念一声:
“中!”便把飞斧奋力抛出。
只见那飞斧快速旋转,带着令人恐惧的呼啸声劈中了那牙兵的面门。
那牙兵连喊都没喊出来便倒在地上,刀疤脸见状松了口气,正准备将啄锤取出上前补刀时,船的另一边却响起了“有贼!”的叫喊。
"入娘贼!"他骂了声,随即掏出啄锤和横刀,对着那奄奄一息的牙兵飞快补刀,然后一手拿啄锤,一手拿手弩,又将横刀咬住,向船舱方向跑去。
......
李十将在听到甲板上叫喊时便飞快穿上顿颈与头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脱下胸腹甲,并要求两名船夫帮他穿上臂甲。
随即提起陌刀,又将臂张弩上好弦,冲到苏龠所在的尾舱处,猛地劈开了苏龠的脚镣,飞快地说道:
“苏府君莫怪,有贼寇侵入官船,某恐湖寇欲对府君不利,还请府君藏于底舱,待某驱逐了湖寇,再作计较。”
苏龠只是悠悠叹息:
“他们是为某而来,李使君勿须介怀,将某留在此处即可。”
李十将却颇为强硬地拉住苏龠往底舱里走去,说:
“某不晓得那许多,某只晓得苏府君是朝廷十年难得一见的好官!若让府君在某手里折了,某没脸去见那饿死的耶娘!”
......
甲板上的两名剩余牙兵与两名看守据守在船尾处的小楼处,刀疤脸让五名同伙看住他们,随即便领着人冲向了船舱中。
“嗖!”一支短弩矢从舱内飞出
刀疤脸躬着身子没有中招,但弩矢却扎中了他身后一人的肩膀,那人咬咬牙,没有去拔箭,只是一声不吭地避到一旁,将通路让给后方的同伙。
船舱内的李十将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这伙人如此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所谓的“湖寇”,而是镇军假扮!随即他与两名手持步槊的牙兵组成一个喇叭状阵型,将兵器对准了舱门,希望借此封住路口。
刀疤脸冷笑一声,说:
“某倒要看看你们想如何阻某!”
他收起啄锤,猛地向前踏出进到舱内,举着手弩射向李十将,随即也不看命中与否,又立刻掏出两柄飞斧接连掷了出去。
李十将见那刀疤脸一进到舱里便叫了声“卧倒”
但除了他与一名眼疾手快的牙兵外,另一名圆脸的牙兵没能来得及避开,被飞斧击中了手臂。
为了休息时能舒适些,此人先前已将衣甲全数卸下,故而此时还未来得及穿上臂甲,那飞斧砍在无防护的手臂便毫无阻碍地切开皮肉,直到卡在了肘部关节处才停下。
一时间血肉横飞,舱内撒满了他四处喷涌的鲜血。
“啊!!!”圆脸牙兵惨叫一声,将步槊扔了,无助地试图捂住被切开的动脉阻止鲜血继续涌出。
然而刀疤脸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刀疤脸将圆脸扔下的步槊夺过,调转枪头,撒开双腿,沉身扎马,双手将槊杆稳在腰部,大喝一声:
“杀!”
毒蛇般的步槊点钢枪头应声扎出,捅穿了圆脸牙兵的喉咙,将他的惨叫封住,随即猿臂一舒,把枪头抽出的同时抖落了粘在上面的血肉,端的是武艺高强。
李十将咬着牙拄着陌刀站起来,横过身子,用带兽吞的肩甲抵住前方投来的短梭镖,挥舞着陌刀阻拦刀疤脸等人的入侵,且战且退的同时吼道:
“去舱底!”
随即便借着仅容两人并列通过的窄门退入了船夫所在的舱底。
刀疤脸见状也不急,命众人在舱内先行搜索,休整一二之后再向下进攻。
不一会儿,下到船舱中寻人的同伙一脸焦急地冲出来吼道:
“人不在里面!桌上只有这个。”
随即提了一小布袋将之丢在地上,只见袋子里面洒出一片盐来。
刀疤脸闻言连忙提着刀戳了戳这舱内的布袋,里面漏出的竟全是白花花的盐,而这舱内只乍一看便存有不下五百石盐......
刀疤脸顿时如坠冰窟,正欲喊撤,便听得漕船两旁一声大喊:
“湖州巡盐监使张操之在此!尔等盐贼胆大包天,竟敢劫盐官漕船!”
待刀疤脸等人慌慌张张地走出舱门时,只见一艘艨艟与一艘盐船已经夹住刀疤脸等人所在的这艘漕船,不让其逃脱。
除了湖州巡盐使张操之麾下的战船外,另一艘船上则装着顾柯等嘉兴巡盐监之人。
顾柯将凤翅盔戴上,眼神示意刘苌,徐逸等人行动后,便在杨箕手持长牌的掩护下来到高出对面漕船一丈的船头处,举起角弓,从胡禄中抽出菱形长镞兵箭,借着今夜明亮的月光,引弓射向刀疤脸等一众人。
“啊!”
刀疤脸条件反射般地跳开,结果身后的同伙却被兵箭穿胸而过,惨叫一声,在甲板上打起滚来。
刀疤脸一咬牙,用啄锤狠狠敲碎了这人的前额,打断了他的惨叫,随即转过溅了血,面色狰狞的脸恶狠狠地说:
“他中了兵箭,射破肺了,活不成了,想活命的,随某向那盐船里杀去,夺了船,才有生路!”
湖寇们短暂地交流了下眼神,便躬着身子,从漕船中找来长木板掩护住自己,又将一块包铁的长梯伸出甲板,搭到了对面的盐船甲板上,随即便蜂拥着跳帮过去。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另一边船上的敌人竟主动让出了一片区域让他们落脚,只是围成了一圈,用长排包围住他们。
刀疤脸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握紧了先前夺来的步槊,这怪异的情形让他有些不详的预感。
之后发生的事立刻让他不详的预感成了真。
“喝!”
随着一声整齐划一的喊声,从长牌后伸出了一杆杆如同毛竹般长着茂密枝丫的奇怪”长矛”来,并逐渐逼近了被围在其中的湖寇们。
刀疤脸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步槊比这古怪的“长矛”短了三尺,而那看似无用的枝丫却让他们一身武艺无法发挥,手持短兵的湖寇们根本无法突破这堵矛墙,只能被捅得步步后退。
顾柯举起角弓,瞄准了额前暴汗的刀疤脸,正准备射杀他时,却听得他大喊一声:
“且慢!吾等愿降!”
顾柯微微一笑,将角弓收起,递给一旁的杨箕,随即笑着对徐逸说道:
“看来某这‘狼筅‘当真是贼寇克星,这等悍匪也只得束手就擒!”
徐逸则啧啧称奇:
“某却是未曾想到能如此轻松拿下这帮假湖寇,刘忠爱此番可要大出血喽。
此番多亏了郎君从那案卷中找出那刘世义的根脚,不然刘氏却是不会松口。”
......
今日夤夜时分
顾柯,徐逸,刘苌率领着三十余名衣甲齐全由亭户中的庞勋余党假扮成的巡盐兵丁,打着搜查私盐的名义,手持兵器,火把冲入了青龙镇刘氏的祖宅中。
刘氏一门上下顿时鸡飞狗跳,老弱妇孺哭天喊地,有血性的刘氏汉子提着武器便冲出来想要与官兵搏命,却被急忙赶来的刘老太爷刘僳给拦住了,他强自镇定地面对披坚执锐的巡盐兵说道:
“顾府君可愿出来一见?想必是有些误会,青龙镇刘氏实乃几代积善之家,从未有过此等有辱门风之事,还请顾府君准许老朽当面辨明!”
头顶凤翅盔手持长剑的顾柯走出来,说:
“刘老公,若要在本官辩得身前辩得清白,却不是这般容易!你家刘世义胆大包天,竟然与湖寇勾结抢夺盐官漕船,被本官与湖州盐监张监使当场抓获,那湖寇首领已然招了!”
刘僳闻言险些没有站稳,只因我唐对于贩卖私盐的处罚极其严厉:贞元中,盗鬻两池盐一石者死,至元和中,减死流天德五城,镈奏论死如初。
而刘世义所做的还不仅仅是贩私盐这么简单,勾结盗匪攻打运盐漕船还被当场抓获......全族抄没家产,贬为贱民,流配边州都是轻的。
那刘僳还想狡辩,硬着头皮说:“顾府君明察!本族中却是没有刘世义此人......”
顾柯冷笑着将一副案卷掷到地上,作戟指向刘僳说:
“还有何言?与这案卷说罢!”
刘僳颤颤巍巍地捡起来,只看了几行便说不出话,哑口无言,无力地垂下双手,刘氏几个后生连忙冲过来搀住他,随即向着顾柯怒目而视。
他们只知道这顾府君与先前获罪的苏县令都不许刘氏购得华亭港,早早便认定顾柯乃是刘氏大敌,如今更是被欺负到头上,被按了个莫名其妙的通匪罪名,想到此处更是怒不可遏,目眦欲裂直欲与顾柯同归于尽了。
却没想那刘僳拦住了几名后生,咬咬牙说:
“还请顾府君屏退旁人,入祠堂内一叙,那刘世义绝非吾族之人,有宗谱为证。”
顾柯微微一笑,心知这刘氏家主刘老太爷已然服软,于是说道:
“......兼听则明,本官也不可偏听偏心那湖寇一面之词冤枉了青龙镇首善之家,还请刘老公引路。”
随即命徐逸与刘苌看守住刘氏祠堂大门,自己着甲持兵走了进去,料想刘僳也不敢再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