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要想顺利的卖掉自己家的宅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然人在外地,想要顺利的买一套宅子,那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按照这时候公认的规则,一个人想要卖掉自己家里的宅子,第一关就是自己的亲族,因为按照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认知,一个大家族里,如果一个人想要卖掉自家的宅子,首先便是要得到族人的允许,当然这个允许并不是让不让你卖宅子,毕竟同族的人,不可能看着你快要饿死了,还死活不让你卖宅子,而是说如果你要卖宅子,买家的第一选择必须是同族的人。只有同族的人都不愿意接手的情况下,才能选择其他的人,当然其他的人也不是随便选的,唐朝是个重视阶层的社会,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的人情世故,论的是远近亲疏,就连做生意也不例外。
为了社会和谐,按照当时的法律规定,一家人要卖掉自己家的房子,寻找买家的时候是个技术活,首先要在自己的同族之中寻找买家,同族都不愿意接手的时候,接下来要在自己的亲戚里面寻找买家,亲戚们也都不愿意要的话,才轮到村子里同姓的人,如果还是没有人愿意接受,才轮到村子里的其他人,然后像云深这样的外乡人,不知道按照法度要排到什么时候。
另外即便是前边所有的人都放弃了,也成功的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别以为这样就能欢欢喜喜的成交了,下面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就是这个买家还要得到左邻右舍所有人的认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也是云深能够看中红宅子的原因,一来便宜,二来容易得手,云深现在开口的话,能够买到红宅子的成功率还是很大的。其实云深之前也在心中盘算过了,按照流程,云溪要卖到红宅子的话,首先肯定是问亲族,之前赵华说过,云溪的庶弟云川曾经劝说云溪,想让他将红宅子卖掉,从这一点来看,云家的亲族和亲戚都没有要接手红宅子的想法,那么下面就轮到村子里面的人,可是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红宅子那些不好的传说,所以没有谁会傻到接盘,这样的话,云深这个被认为是外乡人的人,就有买到红宅子机会了。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云家大宅和其他人家最大的不同,如今的红宅子周围,除了两家宅子已经被映月湖的湖水淹没的邻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家了,也就是说,如果云深想要买下红宅子的话,根本不用考虑是不是会被原来的邻居接受的问题。
在云深拿定了主意之后,水纤和赵嫣都不再反对了。水纤从小生活在穷苦人家,虽然后来机缘巧合见到了大世面,可是她并不是什么特别有追求的人,如今跟了云深之后,更是显得十分随和,云深不管想要干什么他都不会阻拦的,哪怕是吃穿用度上略微差一些,水纤也是不在乎的,只要不赶她走就行。赵嫣和水纤不同,她是一个心里十分有谱的人,她明白云深想要买下红宅子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的事情,可是作为妻子,自己不应该带头反对夫君的要求,何况在家中的大事上,云深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主。
“既然大家都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不如我们现在就出门去看看红宅子吧!“云深看到赵嫣也支持自己的看法之后,便提议现在出去看看红宅子,反正这里不是城中的小院,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云深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奇怪,红宅子这种人人忌讳的地方,云深说起来却像是要去一处新宅院一样兴奋。
“好哇好哇!”听云深这么说,水纤高兴的跳了起来,她这几天几乎已经在这间屋子里憋坏了,云深出去查案的时候,如果没有带她,水纤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并不是一个人不能出去,只是周围的情况她并不熟悉,而且像她这样的女子,如果没有男子陪同,一个人出门的话,是很不合适的,虽然不至于说有人敢占她的便宜,可是水纤从前是在小村子里生活过的,知道这样的小村子里,平时总是有很多无聊到至极的村民,闲的时候蹲在各处路口,像自己这样有些姿色的女子,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说不定立刻就有了好几天的谈资,各种猜测,判断,吹嘘甚至是杜撰,都能立刻出来,然后流言就形成了,所以水纤宁愿自己待在屋子里,也不想去招惹这些是非。这几天里,水纤在屋子里憋的时间比云深长的多,如今云深提出众人出门去转转,正是合了水纤的心意,所以她才这么高兴。
“我看还是歇息一下吧,我听说红宅子一直是州学的云教习家中的产业,云教习似乎是一直居住在城中的,逸之就是现在派人去传信,云教习今天怕是也赶不过来!”相较于水纤有些人来疯,赵嫣还是比较理智的。
云深倒是没有因为赵嫣否定自己的意见而不满,反而有些惊讶,“嫣儿,你说的不错,我打算到时候叫上赵头和赵村正他们兄弟两个,也好做个见证,不过,嫣儿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派杨叔去拜访云教习了?”
刚才水纤已经激动得从云深怀里站了起来,所以赵嫣也不用跟她争了,她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在云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嫣儿又不是傻瓜,和逸之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知道逸之的性子,当时看逸之进门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一坐下就说起要买红宅子的事情,还有就是杨管家并没有跟进来,嫣儿就猜到杨管家肯定是被派去办事了!”
云深听赵嫣说完了理由,心中略微有些感慨,不过他现在的心思在红宅子上,所以并没有想太多的东西。“嫣儿真是聪明,不过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就应该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我已经派杨叔去拜访云教习了,他即便是住在城中,如果在意这件事情的话,天黑之前也能赶过来,所以我们要赶在他过来之前,到红宅子周围去看看情况,到时候也好知道一些具体的讯息,免得被坑了。另外,商量的时候免不了讨价还价,我不太会做生意,到时候还要依靠嫣儿经商的本事呢!”云深说着又将赵嫣拉到了怀里。
这时候水纤也凑了过来,“逸之一定是想要少出些钱吧,不如到时候纤儿抬出程家的身份,让他们心中害怕,再加上逸之是做官的,云教习说不定一害怕,就将宅子白送给我们了!”水纤讨好般的说道。
“绝对不能这样!”赵嫣还是比较有见识的,知道声名和钱财之间孰轻孰重,“我们此番就是买不到红宅子,也绝对不能拿逸之和程家的身份压人,这简直是在拿逸之的名声在开玩笑!再说,云教习这个人我是知道一些的,他读过不少书,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肯定不会被轻易吓倒的,我们这么做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为了避免闹出事情来,所以水纤的话一出口,赵嫣就立刻出言制止她,一直到说完了之后,赵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所以她立刻接着说道:“逸之,你说嫣儿的想法对不对?”
云深点了点头,心中感叹自己之前的选择没有错,赵嫣之前不愧是大家闺秀,见识果然是不一般,而水纤虽然外貌上更可爱一些,可是内心却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看来自己这次出门,将赵嫣留在家中是对的,要是换了水纤,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不过这时候云深也在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以后凡是有大事,绝对不能让水纤单独做主,而且出门的时候,也不能让她单独出去办事。
“好!就听嫣儿的!”云深说完站起身来,一边一个拉着赵嫣和水纤出了门,“我们现在就去看红宅子吧!”看见主人们出门,星儿也赶快在后面跟上,她平时不常出门,看着什么东西都觉得好奇,如今在赵华家中,主人们都出门了,她自己留在家中也不合适,所以也跟着跑了出来。
云深在临河村住了几天,村子周围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了,所以就算是没有人带路,也知道走哪条路能够到红宅子周围去,不过他们四个人出门的时候,没有动静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快赵宽便追了上来,大概是在村里活动的巡丁看到云深出门,就很快的报告了赵宽。
“云少府这是要到哪里去?”赵宽走上前来,给每个人都行了个礼,他虽然不认识赵嫣,可是看赵嫣的容貌气质,也知道她绝对不是一般人,所以十分小心谨慎。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去看一下红宅子!前两日断案的时候,听人说起红宅子还不错,正好云某在城外也没有宅院,所以就想着不如将红宅子买下来,夏日无事的时候,来乘凉也好!”云深随口回答着。
听完云深的话,赵宽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云深竟然会看到红宅子,心中寻思云深肯定是没有听说过关于红宅子的传说,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刚才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和他吃酒的时候,还提到过这件事情。当时虽然自己有事走了,可是如果云深详细问起这件事情,作为自己兄弟的顶头上司,赵华绝对没有欺骗他的道理,难道说自己走了之后,云深突然改变了想法?
“舍弟也是……”赵宽原本想要抱怨赵华没有和云深说清楚红宅子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如果直接说出来,肯定会引起云深的怀疑,他到时候追问怎么办?可是如果现在撂下半句话不说,说不定一样会引起云深的怀疑,所以他灵机一动,接着说道:“舍弟也是,看着云少府出门,也不知道跟着!万一云少府在临河村遇到了什么事情,在下岂不是难辞其咎!”
嘴里这么说着,赵宽内心却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陪着云深他们几个去看红宅子是肯定的,关键是后边自己该保持什么态度,怎么说话,如果将红宅子说的一无是处,云深会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想让他买,所以才说的一文不值,反过来如果将红宅子夸的太好,云深拿下来之后发现不妥之处,也会怪自己对他有所隐瞒。因为不确定云深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拿定了主意要买下红宅子,所以赵宽权衡了之后,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就是云深买下红宅子之后吃了亏,自己有言在先,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
一行人很快来到红宅子门前,云深抬头看了看,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青砖青瓦,整齐划一,让人有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之前赵华说过,红宅子虽然不小,可是如今只有云黄和云开父子两个住在里面,所以云深觉得红宅子肯定破败不堪,可是如今一看,云深才知道自己之前想错了,红宅子的门前打扫的十分干净,就连墙根处长出来的杂草,都被人特意割成了一样的高度,大门前的道路也被人铲的十分平整,门头上的匾额也擦拭得干干净净。
看到眼前的情况,云深一度有些怀疑赵华是不是跟自己说错了,因为如果只是云黄父子两个住在这里的话,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在和赵宽确认过之后,知道真的只有云黄父子居住在这里,云深心中大概明白了,云黄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习惯了以前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的情形,现在即便是很多人都已经搬走了,可是云黄还是怀念之前的生活,所以他在平时打扫维护的时候,总是想要营造出还有很多人居住在这里的假象,比如说将门外的匾额擦干净,将门口的野草剪齐,让来拜访的客人,觉得这是大户人家,将门口的道路铲平,好让主人家的马车进门时能够平稳通过。从这些东西来看,之前赵华还是说的不错的,云黄这个人可谓是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