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对,发现张屠户外衣的地方,是在一条大路上,而且是张屠户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可是他既然还没走到那里,衣服怎么会丢在那里呢?”赵华也感觉到不对,“不会这衣服是张屠户去的时候丢的吧?”
赵华这样一句话一出口,别说是云深,连赵宽都觉得自己的兄弟有些傻了,张屠户去赴酒席的时候,根本没喝酒,根据现在的天气,傍晚的时候穿上外衣根本不会觉得热,所以当时张屠户根本不会将衣服搭在肩膀上,也就没有去的时候丢衣服的道理。“老弟,你这句话就问的傻了,在下听明白了,云少府是想说,张屠户的外衣,在郑牛发现之前,其实是不在那里的,只是后来被凶手扔到那里的罢了!”
“赵村正说的对,我觉得张屠户当时吃了酒之后,返回家中,他的外衣就搭在肩上,他在小树林里疯跑的时候,在他撞树之前,外衣就已经掉落在小树林里面了,只是当时张屠户只顾逃命,根本没有在意外衣的事情,凶手早上返回现场之后,便将外衣捡走了,为了避免在现场耽误太多的时间被发现,所以凶手带着张屠户的外衣离开现场了,等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将外衣扔在了路上,被接下来经过的郑牛发现,然后捡了回去。”云深详细的解释道。
赵华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一般的凶手,杀了人之后,都会将凶器之类相关的东西认真的藏起来,可是凶手扔衣服的地点却就在大路旁边,这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赵华心中还是有不少疑问的。
“这也正是凶手的高明之处,首先张屠户的那件衣服没有沾到一点血迹,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联想到凶杀案之上,再说那件衣服的材质,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十分贵重的,扔在路上若是一般的百姓发现了,肯定会因为贪小便宜想要据为己有而拿回家中,到时候因为捡到的人根本不会承认,所以到时候官府根本不会发现这件衣服的存在,也就很难联想到有人返回案件现场的事情。”云深再次解释道。
“云少府,既然大致的情况都已经弄清楚了,不妨就如刘明府所说,推断一下凶手的身份吧!”赵宽似乎有些心急。
赵宽的反应让云深觉得有点奇怪,按说他一个村正,虽然案子发生在自己的村子里,可是既然刘青已经过来坐镇,他即便是心里想要知道案件的结果,也没有必要这么焦急,毕竟刚才刘青已经说过了,会尽量快点给他一个答案的。所以云深觉得,赵宽之所以表现的这么焦急,或许是想要巴结刘青,可是这两天的相处,云深又觉得赵宽并不像是这样的人,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那就可能是另一种情况,赵宽或许知道了什么关于案件的新线索,而且是决定性的东西,他急于让自己进行推断,一来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水平,二来也是验证那条线索到底对不对,毕竟早上刘青来的太突然,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问上一问,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不过现在开口问的话,怕是已经晚了,一来有刘青在,不好张开嘴,二来赵宽如果是真的抱了试自己水平的态度,你就是开口问了,他也不会老实跟你说的。
“那好吧!既然我们刚才说到了张屠户的衣服,那便从这件事情说起吧!刚才说过,凶手返回现场之后,将张屠户的外衣带走,然后扔到了案发现场西边偏南,大概几十步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是这个地方呢?刚才我们也说过,这个地方就在大路边上,外衣容易被贪小便宜的人捡走,可是如果外衣没有被人捡走呢?或者说像现在这样,外衣被郑牛捡走了,可是又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这样的话怎么办呢?所以我觉得这个扔衣服的地点也是有讲究的,凶手应该是这样想的,万一官府识破了他伪造现场的伎俩,知道这案子或许是谋杀,肯定会调查当天晚上和张屠户接触过的人,而与张屠户喝酒的人肯定是首要怀疑对象。另外官府肯定能想到张屠户的衣服是在他吃醉了酒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无意间丢失的,这样的话,从发现衣服的地点来看,再加上张屠户死亡的地点参照,我们就可以判断,张屠户吃酒的地方在临河村的西北头,张屠户吃完了酒之后,向南走准备回家,将衣服丢在了路上,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小树林。”云深做出了一系列的推断。
可是说到这里以后,突然话锋一转,“当然这是凶手想要我们得到的判断,他将衣服扔到那里,就是想要误导我们做出这样的判断的,至于目的吗?凶手可能当天夜里和死者一起喝过酒,为了掩盖喝酒的地点,所以才这么做,根据欲盖弥彰的理论,凶手既然想让我们得到张屠户原本是在临河村西北头吃酒的结论,那么真实的地方就应该是东北头。当然并不是瞎猜,还有别的证据,这是凶手没有想到的,郑牛在探路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张屠户,看到他当时去吃酒的时候,是往东北方向走的!”
赵华想了想,觉得云深说的不错。“这样的话,反而好办一些了,村子的西北头和正北方不一样,村子正北头因为靠近映月湖,地势比较低,所以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映月湖淹没了,那里的人也搬走了不少。可是西北头却不一样,那里地势比较高,不说完全没有被淹没的风险,可是概率极低,所以那里住了不少人,也有几间小酒肆,现在出了事情之后,店老板一定觉得晦气,你即便是是去调查,酒店老板肯定也不会承认张屠户在自己家喝过酒,原本我还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办,如今好了,根本不用去调查了!”
对于弟弟有些侥幸的心理,赵宽心中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没好气的说:“云少府说的不错,因为张屠户出事的地方比较靠北,所以他即便是吃醉了酒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向北走了一点,他吃酒的地方也应该在村子北头无疑,不可能说在村子南头吃醉了酒之后再跑到村子北头去。刚才云少府也说过,按照推断,张屠户吃酒的地方应该在村子东北,可是村子东北头根本就没有酒肆,唯一的一间酒肆上个月已经关了门……”赵宽没有继续说完,但是他已经说明白了云深推断中可能不对的地方,毕竟云深算是他的上官,所以不能说的太直白。
云深当然也明白赵宽的意思,明知道赵宽是想要试一下自己的本事,所以绝对不会笨到将这么简单的一个由头,送上门来,让对方抓住。虽然是现场推断,可是在说出结论之前,云深也是深思熟虑的,所以当赵宽提出异议的时候,云深立刻接过话头开始解释:“谁说张屠户一定是在小酒肆里吃的酒?难道就不可能是在某个村民的家中吃酒?虽然这两天我没有出门,可是这种村子里的小酒肆,我也是见识过的,一般屋子都比较窄小,甚至污秽不堪,大多数也不可能提供比较精致的小菜,有的小酒肆甚至简陋到根本没有桌椅,只是单纯地出卖水酒而已,付了钱沽了酒之后,还要到店外面去找地方吃酒,试想这样环境的小酒肆,张屠户即便是去了,也舍不得穿着那样一件对他来说十分贵重的衣服吧!”
赵宽听云深说完,点了点头,“不错,张屠户的那一件外衣确实不错,穿这样的衣服出门,必定是为了不丢面子,免得见到别人之后显得矮了一分,所以和张屠户当时一同去吃酒的人,肯定是一个有钱人,或者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可是村子的东北头,因为地势低,很多地方已经被映月湖的水淹没,所以在那里居住的很多村民都已经弃了祖宅,搬到清溪河对岸的高地上去居住了,至于留下来的十几户,都是些没有能力搬家的穷苦之人,他们虽然不至于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要舍弃祖宅,重新在清溪河东面建造一座新宅子,却是力所不及,所以如今只能无奈的仍然居住在原来的老宅子里。这些人中间根本没有什么富户,或者值得让张屠户穿那么好的衣服去见的人,至于有学识有身份的人,更是无从谈起。”赵宽再次用实际情况否定了云深的判断。
对于赵宽的质疑,云深仍然是有话要说的,说实在的,作为一个精通于逻辑分析的人,若是真的让一个小小的村正几句话就问住了,那才叫尴尬呢!“赵村正说的不错,可是谁又能肯定张屠户要见的一定只是一个人呢?或许是好几个人在一起吃酒,有穷人也有富人,但是只要有一个富人存在,基于普通人的攀比心理,就足够让张屠户穿着一件十分好的衣服过来,免得被别人看轻,失了面子。”
赵宽听完云深的回答,心中想了想,“云少府说的不错,张屠户可能是去拜会一个穷人的,但是这样的话,村北头没有搬走的那十几户人家,岂不是个个都有可能了?这样的话根本没法判断,张屠户到底是去找的谁,这十几户人家岂不是都有了嫌疑?”赵宽现在说的确实是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全都是了的话,等于没有,如果所有的人都有了嫌疑,那便是全部都没有嫌疑,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面该怎么继续分析。
“这倒是不至于,”云深仍然感觉有些不以为然,“赵村正倒是说说这十几户人家都是干什么的,这个赵村正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之前云深一直在被赵宽被动的质疑,到这里的时候,算是掌握了一点主动权了,云深借着这个机会翻了身,之前是一直解释回答,从这以后,开始要主动询问了。
赵宽想了想,“这十几户人家,有独居的鳏夫,也有丧夫了和儿子一起生活的寡妇,有猎户,有挑夫,似乎还有一个打鱼的,另外就是三个工匠,两个车夫,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因为我大唐实行均田制,所以这些人也都是有土地的,这些都是他们额外的职业。”
云深点了点头,让杨承将赵宽说的一一记下来,然后拿着记录开始分析,“赵村正,我们都知道,物以类聚,人与群分,所以不同职业的人,有些虽然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可是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往来,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和张屠户打交道的。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张屠户和一名富人一起在这一大堆穷人中的一家吃酒,当然他们三个肯定是为了商议一些事,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云深又用眼神扫了一遍纸上的职业,“首先先说富人和张屠户,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如果再加上一个穷人的话,都会干什么比较合理的事情呢?”云深开始掌握主动权,案子的分析模式又回到了诱导模式。
这时候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的赵华突然接过话头,“要我说的话,或许是这个穷人家中有什么牛啊羊啊,猪呀狗呀什么的,富户出钱买了下来,又觉得麻烦,所以便请了张屠户过来,想着当场杀了之后,再带回去!”赵华猜测道。
云深听完赵华的话,撇了撇嘴,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赵宽幽幽的说:“这些人家是根本没有牛的,再说私自宰杀耕牛是犯法的,至于羊啊猪啊,这些畜生要是现场屠宰了,割出来的肉反而一个人拿不住了,还不如活生生的直接赶着回家比较方便,至于狗,村子里的狗都是看门的,很少有杀了卖肉的,再说张屠户要真的是来宰杀畜生的,他也不会穿那么好的一件衣服过来,万一沾上了血污,还不得心疼死!”
赵宽的脑子确实是比他弟弟赵华的好用得多,反驳了弟弟之后,赵宽叹了一口气,“云少府之前没有问的时候,在下倒是不觉得,可是云少府问了之后,想一想还真是,一个富户,似乎无论和这十几户人家中的任何一家发生关系的时候,都不应该掺杂进去一个屠户,其实三个人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富户找两个挑夫约定明天给自己运货物,富户找两个工匠约定明天到自己家中做东西,甚至富户约定两个车夫明天带自己和家人进城,这都有可能,可是唯独加上张屠户之后,三个人在一起商议事情就显得不那么合理了!”说到最后赵宽似乎也有些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