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公职生活,漫长而乏味,其实现在整个衙门,如果不出什么大案子,最清闲的反而是云深。现在是贞观年间,大唐正处在恢复时段,那帮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大部分都还在,所以吏治还不错,而民生现在正处在恢复期,大唐的户口虽然一直在增长,可是和前隋大业年间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大唐开国之后实行均田制,可是即便是像河东这样经历战火比较少的县城,如今仍然有很多的荒地没有划分出去,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因为人口太少罢了。人口不多,朝廷又实行均田制,即便是再不堪,朝廷给了地之后,也能有口饭吃,所以偷鸡摸狗这种事情就少了很多,社会也安定了不少。
在衙门里呆了一天,等到下值之后,云深本来打算立刻回家的,可是刚刚走进永宁坊的坊门,便听见有人招呼自己,云深抬头看了看,和自己打招呼的正是前两天还一起共过事的云溪,他穿着一件白袍,一副十分洒脱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微胖的年轻人。
云深赶忙上前打招呼,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云溪这个人谦和客气,值得深交,何况两个人同姓,说起来也算是同宗。和云溪二人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云深知道那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名叫云川,年龄上只比自己小一岁,是云溪家中庶弟,如今在东市开了一家小铺面,专门经营一些杂货之类的东西,生意还算不错。
云溪倒也罢了,云川是经商之人,知道交际的重要性,今天认识了云深之后,便十分热情的拉着云深要请他吃酒,云深推脱不过,又觉得闲来无事,于是便跟着他们去了。三个人把酒言欢,一直吃酒吃到将近二更才各自回家,最后云川还十分客气的送给云深一个木质的锦盒。
云深有些晃晃悠悠的一个人回家,他本来酒量就不大,今天又面对云溪兄弟二人,所以等到离开的时候,云深还是有些醉了。云深吃醉了酒之后还是很安静的,头脑清醒,只是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他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朝前走着,走到一家名叫“赵氏绸缎”的小铺面前面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这也不能怪云深,“赵氏绸缎”前面的一小段路,是整个永宁坊最低的地方,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其他的地方地面早已干了,可是这段路上还是有不少的水坑的。
刚才那一下子,云深感觉到脚下一滑,他反应迅速,可是喝醉了酒的身体动作没有平时快,虽然最终没有摔倒,可是身体平稳下来之后,还是觉得气血翻涌,酒劲上冲,关键是眼前有些模糊,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也没有恢复。
这时候云深有些后悔了,即便是出来喝酒,自己也不应该托大,当时要是叫上杨承跟着一起出来多好,不但可以分担一些自己要喝的酒,而且即便是自己喝醉了,也有个照应。不过如今想这些都是没有一点用处的,现在已经将近二更了,永宁坊内虽然不用净街,可是因为时间太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都关门打烊了。
刚才云深身子摇晃的时候,那拿在手里的锦盒也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如今云深感到身体不舒服,头脑有些眩晕,也没有心思去找它。云深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仰起头,希望自己的意识可以快速的清醒起来。
这个时候,云深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扶住了自己,然后推着自己向前走,云深想要回头看看,这深更半夜的,到底是谁在帮助自己,可是对方站在自己侧后的地方,云深尽力的偏过头,还是没办法看到对方的脸,再加上有些头痛,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
对方下手轻柔而且动作十分细腻,接触自己的时候也没有缩手缩脚,整个身体都贴在自己身上,看样子是为了防止自己摔倒。而她搀扶着自己向前走的方向,正是回家的方向。云深虽然身体不听使唤,如今视力也不好,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从自己感觉到的对方身材来看,搀扶自己的应该是一名女子,她对自己没有丝毫避讳,又知道自己如今是想要回家,而且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地方,这样的女子并没有几个,难道是赵嫣在家里等不及了,带着婢女上街来找自己了?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云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云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身上则是盖着一件厚厚的袍子。一阵微风吹过,云深感到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此时已经入夏,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觉并不会感觉到寒冷,只是蚊虫有些多而已。
使劲的摇了摇头,扯过身上的厚袍子,云深大概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自己下值之后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可是半路上遇到云溪兄弟二人,然后一起去吃酒,结果吃醉了在半路上回不来,最后还是赵嫣带着婢女将自己搀扶回来,记得那个叫做云川的小郎君似乎还送了自己一件礼物。
云深借着月光看了看周围的情形,自己如今就坐在内院的石桌前面,而锦盒也没有丢,如今正完好无损的放在云深面前的石桌上,只是上面沾了不少泥土。
云深看着锦盒没有损坏,也没有打开看,随手将它重新揣到怀里,因为这时候云深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自己醉倒在半路上,被赵嫣带人搀扶回来,可是却睡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身上还盖着一件厚袍子。这说明什么?云深差不多能够猜到当时的情形,赵嫣虽然带人将自己从大街上弄了回来,可是对于自己的行为十分恼怒。
云深可以想象到赵嫣心中的怒火,按照以往的情形,自己原本是下值之后,便会立刻回家的,赵嫣应该也按照往日的情形准备了饭菜等着自己。自己遇到朋友外出吃酒,当时考虑欠妥,也没有找个人回来说一声,这应该也是让赵嫣恼火的地方。赵嫣在家中一直等不到自己,心中肯定十分担心,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等到最后实在等不及了,带着婢女出门寻找,却发现自己醉倒在半路上,赵嫣在家中牵肠挂肚,自己却在外边逍遥快活,别说是赵嫣,哪怕换成其他的人,估计也是满肚子的怒火。
赵嫣将自己弄回小院之后,看着自己的样子肯定特别生气,当时她一怒之下肯定想着让自己在外面冻死算了,所以就将自己扔在了院子里,一个人回屋休息了,但是平静下来之后,赵嫣又有些担心自己,看着自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便给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厚袍子。
大致想通了现在的情况之后,云深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大错事。可是现在的情形,云深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赵嫣虽然给自己盖了件袍子,可是并没有让自己进屋,她既然一个人睡了,证明心中还是余怒未消,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去招惹的话,说不定会被她暴揍一顿,所以云深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去触这个霉头。
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之后,云深也有些睡不着了,他坐在石桌前,想着要不自己便在这里坐一夜算了,反正外边也不冷,接下来的功夫,也好想想,明天应该怎么和赵嫣认错,云深是个思维逻辑十分正常的人,不喜欢胡搅蛮缠,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赵嫣跟了自己就不讲道理。
云深正想着,突然看见凤儿走了过来,云深想着或许是赵嫣在屋子里看到自己醒了,却又不敢进屋,所以便叫凤儿来传个话,也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云深这么想着,正要站起身来,外边的石桌上睡着虽然不冷,可是却很硌人,与正房里的床铺相比,那可是差多了,何况在屋子里的床榻上,还能抱着……
云深正这么想着,却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凤儿并没有奔自己这边过来,而是来到了正房门外,她踏出一步,想要像往常一样跨进去,可是一步踏进屋子之后,又转身出来了,接着在门外踱步,走来走去,像是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云深有些奇怪,凤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凤儿也就对自己还避讳一点,自己不在的时候,凤儿进正房的时候跟进自己的的屋子一样随便,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凤儿你过来!”云深轻声的叫了一声,然后重新在石桌前坐下。他不敢大声,正房里赵嫣可能还没有睡,若是惊动了她,看到自己醒过来,又支使凤儿,说不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找个由头骂自己一顿。
凤儿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看是云深,竟然十分激动的走了过来,弄的云深都有些意外。凤儿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自己来到这个院子里,似乎一直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有赵嫣在的时候还好些,若是赵嫣不在的时候,她看见自己总是躲得远远的,就好像自己是色中饿鬼一样,沾上了就会万劫不复,甚至是自己有时候叫她,她都爱答不理的。可是今天自己只是叫了叫她,竟然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屁颠屁颠的朝自己跑过来,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阿郎你终于回来了!”凤儿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一直坐在石桌前一样,“酒喝的还不错吧?要不要给你送些醒酒汤过来?”凤儿一改往日的风格,对着还略微有些醉意的云深大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