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过卷宗了吧?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刘青瞟了一眼众人,“我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当然众位如果有别的看法,等我说完之后也可以提出来,大家群策群力,不要有什么顾忌!”其实刘青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审案了,之前遇到疑难的案子的时候,刘青也这样干过,毕竟自己是武将出身,对于审案并不在行,那个时候,刘青从来不搞一言堂,他总是将整个衙门的人,甚至捕吏和门房都请过来,大家一起审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能想出好的办法,他都不会小看你。如今刘青只是把几位主官聚到一块儿,比起当年的行事,可以说已经斯文多了。
“现场和验尸记录大家都看过了,所以我就不细说了,现在嫌犯已经承认自己用小刻刀将梁盛来刺倒在地,可是却不承认后续的动作,而后续用簪子伤人才是对伤者的致命一击,当时已经是半夜,而且现场是已经闭市了的南市街道,几乎不可能出现第三个人,所以我觉得对伤者的致命一击应该是嫌犯所为。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没办法证明嫌犯有后续的动作,而她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若是严刑逼供的话有违初衷,可若是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就这样放了她的话,如果真的是她所为,岂不是让她逍遥法外了?”刘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也说出了案件的难点。
刘青既然开了头,所以接下来大家默认按照官职和资历的顺序继续往下排,下面便轮到殷浩说话了。殷浩想了想,又拿起手中的验尸记录看了看,然后顺着刘青的思路继续往下说道:“从验尸记录上来看,唯一对嫌犯不利的一条便是:对伤者造成严重伤害的是嫌犯的发簪,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是即便是这一条,也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关键的证据,嫌犯声称当时伤者曾经想要非礼与她,两个人又有肢体接触,还有后续的撕扯行为,所以嫌犯的簪子掉在现场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就如刘明府说的那样,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证明嫌犯后续的动作,所以便无法证明他的罪责。”
殷浩将刘青的意思从现场的证据方面分析了一遍,然后继续往下说,“我也赞同刘明府的看法,认为嫌犯便是凶手,嫌犯之所以不承认后续的行动,便是不想承担罪责。我们的目的就是证明嫌犯的罪责,这就需要一个目击她后续行动的人,如果有人看到了她行凶伤人,再加上凶器是她的发簪,这就应该可以证明嫌犯的罪责了吧?所以我的想法是:将紫竹楼周围店铺里昨夜值夜的伙计全部都叫来,细细的查问,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目击这件事,当时嫌犯处于危险之中,应该也曾经呼救过,说不定当时就会有人听见声音之后跑出来查看,再者如果有人能够举证,便要免了他们违反宵禁的罪过,要不然即便是有人看到,也不敢到衙门出首!”殷浩不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说出了具体的措施,这很符合刘青的口味,毕竟有了行动措施,便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接下来是吴合,他是个十分合群的人,看见别人都说了,所以慢慢的也想要参与其中。“我倒是觉得嫌犯说的可能是真的,试想一个柔弱女子,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挣脱逃跑已经是万幸了,她还敢想着报复,万一伤者一怒之下,暴起之后再次抓住她,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所以我觉得,嫌犯说的可能是真的,至于第二次行凶的人,或许便是那个消失不见,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的孙长贵,伤者身上不是还发现了它的身份文书吗?”吴合的想法倒是有符合人之常情。
看着吴合否定自己的看法,殷浩有些不乐意了,“吴县尉,你不能因为伤者身上发现了某个人的身份文书,便一口咬定这个人也曾经到过现场吧,或许孙长贵是因为私事离开了州学,所以才找不到,再说他袭击作为同窗的梁盛来,似乎也没有动机吧?”殷浩说的也有道理,确实不能仅凭一份身份文书便说孙长贵来过现场,或许孙长贵的身份文书意外丢失,梁盛来无意间捡到,认得是他的,想要带回去还给他也有可能。
众人说到这里,刘青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么说的话,那个孙长贵也真是奇怪,他没有带身份文书,肯定出不了城,也住不了店,经过昨天一夜,他要是流落街头,肯定已经被值夜的巡丁发现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他到底跑到那里去了?”
云深知道刘青的意思,所以便顺着刘青的话说了出来,“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孙长贵的踪迹,我也想过,最大的可能性是,孙长贵已经跑回了州学,只是州学里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将他藏了起来,然后谎称他根本没有回去过。”
吴合和殷浩想了想,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刘青想了想,“我们当然不可能派人去搜查州学,拿着这件案子去惊动窦刺史,似乎也不妥当,不过那里的云溪云教习是我推荐过去的,他或许不信任你们,但是绝对不会骗我,这样的话,不如以我的名义去问问,说不定能知道一些真情。”刘青说完,叫了自己随身的管家刘申,让他去办这件事。
这时候吴合看了看云深,“云县尉,我们都说了这么老半天了,对于这件案子,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其实云深这两天心中一直琢磨这件案子,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足以解释当时现场发生的事情,当时因为孙长贵的行踪一直没有着落,云深的一些推想没有办法验证,所以他一直没有说出来,如今吴合问到了自己头上,看来不说是不行了,之前如果自己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估计其余三人听了之后都会震惊不已,云深也不想出这个风头,所以他准备换一种柔和一点的办法。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大的想法,只是感觉到一些事情有些奇怪而已。”云深轻描淡写的回答了一句。
“哪里奇怪了?”吴合有些不明白。
云深装作茫然的样子,“你说这个伤者梁盛来,他大半夜的怎么会跑到紫竹楼前面去呢?他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按理说南市的巡丁并不是瞎子,都是十分精明的人,梁盛来这样一个大活人,即便是一个人躲在南市什么地方,估计也很容易被找出来吧?”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但是却又不容易回答,因为它涉及到违背法度的事情,按理说南市闭市之后,是不能有闲杂人等的,南市里的商户只要不营业,偶尔走动一下,巡丁们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可是其他的人就不行了。
刘青,殷浩还有吴合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却都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后还是赵华幽幽的说:“虽然法令如此,可是若是能够给巡丁若干银钱,你只要不偷不抢,在闭市之后想要在南市呆着,他们也不会管的。梁盛来恐怕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才在闭市之后仍然在南市待着。”
云深还是觉得赵华是自己的好帮手,所以他继续诱导,“我记得云溪云教习跟我说过,梁盛来的家境并不是太好,既然他本来就短钱用,那他为什么还要拿钱出来贿赂南市的巡丁呢?”
“当然是为了在闭市之后仍然待在南市!”赵华想都没想就回答出了口,他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赵头儿,你想想,人们都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你想想,梁盛来挤出钱来贿赂巡丁,想要在闭市之后留在南市,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云深继续提问。
“莫非他是想偷窃财物?南市闭市之后,并不是所有的店铺都有伙计留守,梁盛来会不会是穷的急了,想要走极端弄点钱花花?”赵华猜测道。
虽然能够听得出来云深是在提示着赵华推测案情,可是刘青他们三个并没有出声,他们三个都有官职在身,特别是刘青和殷浩,身为上官,如果让云深这样引导着,才能勉强参透案情,那到最后即便是破了案,也太没面子了。吴合在这方面的顾忌倒是小一些,因为他完全可以在内心认为,自己是在和同僚讨论案情,所以当他听着赵华的结论,觉得有不对的地方的时候,他便直接说了出来。
“我倒是觉得应该不会是这样,梁盛来是州学生员,是了解法度的,即便是真的穷到了需要偷窃谋生的地步,他为何不在城北的里坊里下手,那里大户人家不多,但是富贵人家却不少,防御松懈,相比于南市可是容易得手多了,而且靠近他自己居住的州学,得手之后也容易逃回去,最后即便是真的要在南市偷窃,他也不会傻到去偷程家的铺子,所以我觉得梁盛来选择南市,不应该是为了偷窃,他应该是要做一件事,一件必须在南市进行的事情!”吴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说的不错!必须在南市进行的事情……”刘青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脸的诧异,“难道他是特意趁着夜色去看青石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