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季迟是逃回来的,送完玉佩没说两句就又被齐彦等人抓回前院喝酒去了。
“放开我!老子自己会走!”
“不放!放了殿下又偷溜怎么办?”
“就是,今天可是殿下的大喜之日,咱们哥几个心里高兴,怎么也得来陪殿下来个不醉不休啊!”
“不醉不休你个头!你们就是嫉妒我有媳妇儿了,存心不想让我入洞房!我告诉你们,都给我收着点啊,不然等以后你们成亲有你们后悔的……”
少年嗷嗷挣扎着被拖走了,姜姮靠在床上笑得不行,好一会儿才叫了月圆进来:“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熬点雪梨汤送过来,另外再备碗醒酒水,一会儿殿下回来了要喝。”
“知道了。”
月圆说着就下去了,姜姮吃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又卸了妆洗了脸,这才拿着那块鸳鸯玉佩在床边坐了下来。
龙凤红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昏黄柔和的光晕落在青碧的玉石上,流光四溢,美不胜收,尤其是上面雕刻的鸳鸯,更是鲜活灵动,栩栩如生。
姜姮轻轻拂过上头清晰的纹路,一颗因陌生的未来而本能晃动的心,忽然就彻底安宁了下来。
她眉眼温柔地笑了起来,半晌低头轻轻地吻了那玉佩一下:“说好了一辈子的啊。”
“不好了!快来人啊!”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姜姮一愣,拧眉起身,刚要问发生什么事了,月灵便脸色发白地从外头冲了进来:“姑娘!出事了!”
姜姮心下微凝,眼皮不知怎么重重跳了两下。然而她没有慌,只面色沉静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前院的客人们忽然集体腹痛,还有人呕了血!”月灵声音发颤地说,“便是太后娘娘,陛下与皇后娘娘,也……”
姜姮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听说是今日的酒菜里被人下了毒……”
冷厉的寒气倏地袭上后背,姜姮捏紧手里的玉佩,努力稳住了心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院现在情况如何?殿下怎么样了?还有太医呢?可派人去请太医了?”
月灵仓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今日的酒菜里被人下了药。前院如今整个儿都乱了,殿下倒是没事,且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请太医,也第一时间就让人封锁王府的各个出口了,只是……”
“只是大家都出了事,他却好好的,太引人怀疑了……”姜姮闭了一下眼,“这是有人要害他。”
“姑娘……”月圆也听到消息回来了,她的脸色比月灵更加难看,因为厨房里也有不少人中了毒,并且情况不容乐观。
姜姮四肢发寒,面上却越发沉静了几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深吸口气,转头朝前院飞奔而去。
***
前院已经乱成一团了。
第一个人腹痛倒下之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几乎所有前来参宴的宾客都倒了下去。
方才还欢声笑语的院子里,瞬间被痛苦的呻·吟声填满。
陆季迟整个人都懵逼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群惊惧交加的大臣们扣上了一个“弑君谋逆”的大帽子。
谋逆……
这场景看起来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可事实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陆季迟脸色发青,回头就冲到昭宁帝三人面前跪了下来:“皇兄!母后!不是我!我没有!”
方珍珠也中招了,此刻正脸色发白地靠在玉容身上。
“说什么傻话呢,我知道不是……不是你……”小兔崽子还能毒杀亲妈?别逗了!只是这话她不好说,便只能转头看向同样中了招的昭宁帝,“此事太过蹊跷,陛下,不可轻下结论……”
昭宁帝出宫带了不少禁卫军,如今这些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陆季迟,显然只要昭宁帝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把他抓起来。
陆季迟任由他们盯着,也不动,只满头大汗地看着便宜哥哥,只差没指天发誓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了。
昭宁帝按着剧痛不止的腹部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有些想叹气:“行啦,朕看起来像是那么蠢的人么?”
真要谋反的人能是他这副怂样?且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命搞事情,这是生怕自己名声不够臭还是咋的?
陛下觉得自己脑子没问题,偏下面这群人都把他当成了傻子。还有这熊弟弟,他最近对他挺不错的吧?私库都肯给他开,宝贝都肯给他任选,怎么还吓成了这样呢?
“不不不!皇兄英明!皇兄最英明了!”大佬竟然没有怀疑自己,陆季迟愣了愣之后大松了口气,心里有点感动。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忙起身扶住方珍珠,安抚道,“我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太医很快就会到,母后……”
“太医来了!殿下!太医来了!”却是魏一刀气喘吁吁地拎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回来了。
陆季迟大喜:“快!快带他过来!”
“是!”
老头儿是京中最有名的老太医,今日本来也要来参宴的,只是这两天身体有些不利索,便只派了家中晚辈前来。
叫魏一刀拎着这一顿狂奔,本就身体不舒服的老头儿险些岔气,落地后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颤巍巍地冲昭宁帝三人行礼:“参见……”
疼痛让昭宁帝不耐地拧了眉头:“行了免礼吧,赶紧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老太医忙背着药箱走上前,然而就在他马上就要碰到昭宁帝的时候,一旁同样中了招的秦铮忽然脸色微沉地叫住了他:“等等!”
老太医身子一僵,随即竟是猛地一个弯腰朝昭宁帝扑了过去。
卧槽你大爷!这他妈又是什么鬼?!
陆季迟脸色大变,几乎是第一时间扑上去挡在了方珍珠和昭宁帝身前:“护驾!来人!快护驾!”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好在秦铮反应够快,一把扯住那老太医的腿将他狠狠摔了出去,随即带着一众禁卫军与那老太医缠斗在了一起。
老太医身手极好,与苍老脆弱的外表完全不符,且他十分狡诈,竟是专门往人堆里扎,秦铮等人投鼠忌器,一时竟有些拿他没办法。
不过一拳难敌四手,他再厉害,面对这么多禁卫军也不可能逃得掉,被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眼看那老太医越发不敌,陆季迟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忐忑地对昭宁帝道:“这事儿我一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皇兄……”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旁的洛王偏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殿下!”诸葛秀秀吓得脸色发白,抬手就抱住了他,“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洛王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说什么,却又忍不住呕了一口血。
“九哥!”陆季迟心急如焚,刚想喊人再去找太医,视线忽然扫到了不远处的宇文合叶和阿镜。他的眼睛猛地就亮了,转头就朝两人跑去,“二公主!阿镜姑娘!你们俩怎么样?有没有事?”
宇文合叶和阿镜也中了毒,阿镜刚喂宇文合叶吃下解毒丸,闻言倒也没有犹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他:“这是我研制的解毒丸,可解百种毒,殿下可以先拿去解燃眉之急。”
“多谢!”陆季迟大喜,接过那瓶解毒丸就冲到几个前来参宴,同样中了毒的太医面前说,“快看看这药能不能救大家!”
几个太医本来也觉得这破晋王可能是想造反,见他着急成这样,脸色顿时就好了很多。他们接过药瓶飞快地研究了起来,陆季迟等不及,确定这药没有害处之后就留了一颗给他们,拿着剩下的往回跑。
刚跑到一半,不远处突然传来月圆的尖叫声:“姑娘——!”
陆季迟下意识抬头,就见一身大红嫁衣的姜姮双手捂着肚子,缓缓跪了下去。
她的身后,跌坐着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楚皇后;她的身前,月圆一脚把诸葛秀秀身边那个叫严语的丫鬟踹倒在了地上。
一把染血的尖刀从严语手里飞了出去,陆季迟脑袋一嗡,只觉得那刀刃一下扎进了自己眼睛里,疼得他浑身发颤,几乎要站不住。
“阿姮……阿姮!!!”
***
少年惊惧至极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吃下解毒丸之后身体已经舒服许多的宇文合叶眉心一跳,飞快地站了起来:“去看看!”
阿镜点头,跟着起了身。
远远就看见陆季迟脸色惨白地抱着姜姮跪坐在地上,宇文合叶心下发紧,拉着阿镜快步跑了过去:“晋王殿下,快放开王妃让阿镜看看吧!”
她对姜姮很有好感,也很羡慕她和陆季迟之间这种彼此心许的感情,因此并不希望姜姮出事。
阿镜……是了,她可是北夏神医的弟子!陆季迟被吓飞的魂魄瞬间回笼:“好!好!阿镜姑娘,只要你能救阿姮,我……”
“殿下……”细弱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
“只要你能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陆季迟用力抱紧怀里的姑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姮姮你别说话,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我没事……”
陆季迟咬牙,用力眨开眼底的湿意:“对,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快要被闷死的姜姮忍无可忍,终是抬手挠了挠他腰间的痒痒肉。
陆季迟嗷地一声跳起来,下意识松了手。
姜姮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确定自己活过来了,这才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我是说,我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