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就是熟悉熟悉工部的办事流程,认认里头的大小官员,然后适应一下新身份——工部员外郎。
员外郎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职,上头还有尚书、左右侍郎、郎中等职位,在工部里并不起眼。这是陆季迟自己问昭宁帝要来的,这么做,一是为了表示自己只想为君分忧,没有任何野心;二也是怕引起不满,毕竟人家工部尚书也好,左右侍郎也好,都好好儿地在职位上干着活儿呢,这突然来了个狗屁王爷要抢他们的饭碗,他们心里能高兴么。陆季迟可不想一上任就得罪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政务还不是很了解,还得靠他们带呢。再加上他又不在意名利,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上任第一天,姜姮派人送了一双亲手缝制的靴子给他,说是祝他一切顺利,平步青云。陆季迟高兴得睡觉都舍不得脱下,一连穿了三天。
魏一刀看着羡慕极了,他的靴子前些天坏了,可惜没人给他做,只能去铺子里买。
“羡慕啊?羡慕就赶紧找个媳妇儿,让她给你做!”陆季迟美滋滋地晃着二郎腿嘚瑟道。
媳妇什么的,魏一刀一听,脑中顿时就闪过了月圆胖乎乎的脸蛋。
诶?那丫头好像还挺适合给他做媳妇儿的……
长相凶狞的青年眼睛亮了亮,越想越美,这日替陆季迟去给姜姮送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就找了个机会对月圆道:“小月亮,要不你给我做媳妇儿吧!”
吓了一跳的月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流氓死开!”
“……”一根筋的青年急了,拉着她不让她走,“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月圆冷冷一笑,“魏叔。”
遭遇会心一击的魏叔:“……”
正好这时姜姮从屋里出来了,想起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由主母做主许配人家的,魏一刀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谄着一张凶狞的脸对姜姮说:“姑娘,我想娶小月亮做媳妇儿,等来日您与殿下成亲了,能不能把她许配给我啊?”
姜姮被他那脸色扭曲的样子惊了一下,还有,小月亮是什么鬼?
她整个人都恶寒了一下,半晌才看了一旁脸色发黑,正磨拳擦脚准备揍人的月圆一眼,轻咳道:“月圆喜欢谁,我就把她嫁给谁。”
换言之,她不喜欢你,你求我也没用。
魏一刀听懂了,倒也不觉得失望,想了想,又腆着脸去看月圆,只是还没开口,就见一个雪白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你给我闭嘴!”
“哎哎别打别打!”
“还开不开这种低级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还说!”
两人一个追一个人打,一下就跑远了。
“哎哟这么热闹,这是干嘛呢?”
姜姮转头一看,竟是骆茹突然来了。
“咦,今儿吹的什么风,怎么竟把我们骆六姑娘给吹来了?”她笑着就迎了上去。
“自然是美人的香风。”骆茹哈哈一笑,故作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被姜姮轻拍了一下爪子。
“好些天没去给安姨请安了,她老人家身体可都还好?”
“好着呢,她现在有孙万事足。”齐瑕前些时候出了点意外,早产生了个儿子。永安侯夫人很高兴,把因早产而有些体弱的孙子往自己身边一接,再不管糟心的儿子儿媳了。
“那就好。”姜姮只关心永安侯夫人和骆茹,骆庭和齐瑕对她而言已经是彻底不相干的人了,因此提也没有提,只笑眯眯地看着骆茹道,“听说前些时候诚意伯府的林世子上你家提亲了?”
骆茹一顿,有些别扭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别提他了,狗皮膏药,怎么赶都赶不走,可烦死我了!”
“真烦还是假烦?”
“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姜姮眼睛微转,“听说宫里有意要叫他尚主呢,想来再过几天,林世子就没法再来缠你了。”
骆茹顿时就呆了一下:“尚,尚主?”
“是啊,”姜姮故意说,“不过具体是哪位公主,却还不知道呢……”
骆茹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沉默片刻后,她忽然站了起来:“都要尚主了还敢来撩拨老娘,找死!”
“你这是准备……”
“打人去,”骆茹捏捏她的脸就杀气腾腾地走了,“回头再来找你玩。”
完全只是随口一说的姜姮默默地同情了一下林笙,然后就很没良心地笑了起来。
改日得去和林世子讨份媒人钱才是。
正这么想着,院外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姮原本以为是丫鬟仆子,没有在意,可……
“姮姮。”
笑容一下顿在了唇边,姜姮猛然抬起头,就见大半个月没见面了的少年正站在院门处痴痴地看着自己。
他穿着浅绯色的官服,墨发束冠,皮肤洁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耀着无数星光。
***
姜姮难得失态地愣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季迟紧紧抱在怀里。
姜林深站在院子外头看得脸色发黑,只觉得刺眼极了,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底没有上前阻止,只暗暗诅咒了这胆大包天的狼崽子几句,这便不甘不愿地甩着袖子走了。
姜姮任由陆季迟抱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殿下怎么突然……”
“我想你了,”陆季迟在她耳边小声说,“特别想特别想,所以我就来了。”
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所席卷,整只烫了起来,心里某个角落更是猛地塌下去了一块,姜姮双眼一弯,偏头亲了他一口:“我也很想殿下。”
陆季迟脸红了起来,眼睛飘了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姜姮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顿时就低笑了一声。
“殿下是怎么搞定我爹的?”
陆季迟盯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瓣,哪里还有心思说话,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什么事儿都等他亲个够再说!
姜姮喜欢他这样如烈火般炙热的感情。
她心尖微颤地凑上去,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两颗急促跳动的心脏紧紧依偎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了开。
“我……”差点把自己也亲窒息的少年这时候才终于冷静下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大对劲,姜姮一怔,水蒙蒙的雾气一下从眼中散了开。她稳了稳依然有些失序的心跳,这才拉着他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什么事儿?”
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陆季迟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声音有些闷:“我要离京两个月。”
“什么?”姜姮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淮南突发水患,堤坝崩塌,死了很多人。那堤坝是去年刚造的,皇兄怀疑这里头有猫腻,派了钦差去查。因涉及水利之事,又指了几个工部的官员随行……”陆季迟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她,“本来没有我的名字的,但我想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就主动请旨了。”
“难怪爹爹会破例让你进来。”姜姮明白了,片刻才迟疑了一下说,“可有危险?”
“没有没有,我不过是个员外郎,就是跟着去打打下手。真有那想要针对的,也不会冲着我来的。”陆季迟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我就是舍不得你。”
在京中还能每天传个书信什么的,可去了淮南,就得真正意义上的分开两个月了。陆季迟一想就萎靡得厉害,可想起自己如今是有媳妇儿要养的人,就又坚定起来了。
姜姮也挺舍不得他的,只是一听就舍不得了。
她为自己难得的黏糊感到好笑,却又觉得这样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若不是要准备待嫁之事,我就随你一起去了。”她抬手捏捏他微红的耳垂,笑了起来,“不过两个月而已,眨眨眼也就过去了,我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嗯……”陆季迟说着也笑了起来,“我明天早上就得走,一会儿你做点上回那个红豆芝麻糕,还有前些天那个葱油饼给我带着路上吃好不好?”
姜姮主动亲了他一下,眼睛弯弯的:“好。”
***
眼瞅着狼崽子在女儿的院子里磨蹭到天都黑了还不肯离去,忍无可忍的姜林深终于一把拎起他,强行送了客。
这会儿离大家睡觉的时间还早呢,陆季迟就觉得这未来岳父真是太残忍了,抱着大门怎么都不肯放手。
姜林深被他这无赖样儿气得差点揍他,但一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想着他近日来的孝敬与讨好,又实在下不去手,便只好磨着牙拿姜姮给他做的那些吃食威胁他:“再不走,我把这些通通吃光!”
陆季迟:“……”
狠不过无情岳父的少年只好含泪放下了紧紧扒着门框不放的爪子。
叫他们这么一闹,姜姮什么离别的感伤都没了,忍着笑对陆季迟摆摆手,对他说了句:“殿下保重身体,等回来咱们就成亲。”
“……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陆季迟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姮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也似乎跟着他飘远了,直到姜林深拍拍她的脑袋说了句“男人就该多出去历练历练”,她才回过神,笑着“嗯”了一声。
只是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