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铭的死在大使馆内部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虽然仍旧有工作人员在私底下八卦,但显然一个武官处前任武官的死,并未对大使馆的工作秩序造成什么太大的阻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咚咚咚——”
“进。”
“大使。”
行政秘书周显宗推开大使办公室的门,然后对批阅文件的顾孝仁询问︰“大使,原国驻东商业联合总会的陈秘书长求见,说是给您准备了迎接晚宴,请您务必一同赴会。”
“商业联?”顾孝仁停下笔,微微地皱了皱眉。
这个原国驻东商业联合总会自然不是什么民间的闲散组织,而是管理原国海外资产的特殊机构,里面的顾问大多都是旅居海外的原国富商,这些人组成了商业联合顾问委员会,充当着制定原国海外资产的政策和规划等操盘者的角色。
而顾孝仁除了是原国驻东大使之外,还身兼了商业联的主席,原国方面的这番用意自然是惹人深思的。
坐在哪里想了想,顾孝仁笔尖一顿说道︰“你先让他等一会儿,然后叫陈武官和于武官过来一趟。”
“好的大使。”周显宗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在顾孝仁的应允下,陈丘顿走进了内部,后面跟着于柏舟。
就在周显宗轻轻地关上了大门的时候,顾孝仁突然开口说道︰“显宗你也过来。”
“呃,好的大使!”后者神色一顿,然后关门回应,站立在一旁。
“老陈,武官处整顿的怎么样了?”顾孝仁合上文件开口问着。
“大概算是可以打开局面了。”陈丘顿敏锐的察觉到顾孝仁这番话的用意︰“大使,有任务?”
“没错。”顾孝仁看着陈丘顿,微微眯了眯眸子说︰“刚才原国驻东商业联合总会的陈秘书长邀请我赴什么迎接宴会,要不是经他提醒,我大概忘了我还身兼商业联主席这一职。”
“这样吧,你一会儿带着武官处的工作人员,在抽调一部分警卫处的人,跟那位陈秘书长一同回商业联,先将商业联的大楼封了,所有人只准进不许出。然后再将账册和文件收缴,我会派专业的审计人员去查账。”
“封商业联的大楼?”陈丘顿和与于柏舟微微一愣。
“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可以派遣一部分力量随审计人员一同去管理商业联。”顾孝仁继续说着︰“审计的人员要是查到了什么问题,可以对所涉及的内部人员实施管制。嗯,准备让他们和大使馆里的那些家伙,一起乘坐海军的运输舰遣返回国。”
“这……”陈丘顿的神色稍稍有些犹豫︰“动作是不是太大了些?”
大概没有哪个政府部门,或者那位驻外大使敢像顾孝仁这么干,要是有点问题就要遣返回国,怕是一艘海军的运输舰都未必能装得下这么多的驻外工作人员,这里面的影响还是有些太大了些,说不定还会被某些高层批评为瞎胡闹。
顾孝仁自然明白陈丘顿的顾虑,但他有他的考虑,因此淡淡地说道︰“让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当驻外大使,本身就是瞎胡闹。而且,我好像没有继续和那些人耗下去的想法。”
不循常理的行径自然有不循常理的用意,既然某些家伙似乎打算拿他当枪使,那么顾孝仁为什么还要替别人节省“子弹”?
他对于参与某些基础的政治游戏毫无兴趣,只想快刀斩乱麻,将一些不和谐因素处理掉。
乱世当用重典!
现在虽然不是乱世,但极个别的情况怕是也差不多了。
情报院和海军部的问题,顾孝仁的手没有那么长,暂时伸不了那么远,但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难道还要一点点和对方拉扯吗?
为此,顾孝仁还特意将意识神国内部,认知城内的一部分力量派了出来协同武官处来处理此事。
毕竟,认知城内的认知理论派已经自成体系了,无论是超凡者,还是相关的从业人员,比如各种职业的速成班,包括由顾叔等人培养出来的审计骨干班,都可以在外部派上一定的用场。
因为大使馆内部自查的原因,目前武官处的人手本就不足,顾孝仁不得不派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混在武官处的队伍里,从而充当武官处的协同人员。
他甚至有利用这次机会将这些人的身份“洗白”的想法,毕竟无论是大使馆内部,还是商业联那边,经过这一次的联合审查之后,大概都会大量的缺失一些工作人员,而这些被顾孝仁暗中培养的“种子”似乎可以填补某些职位上出现的空缺。
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仅能更好的掌控这两个部门,也能让两个部门拥有更高的效率,毕竟,有些方面这些“种子”也算是“专业”的了。
二月二十一日,两艘隶属于天南舰队的运输舰,在提前报备和知会的情况下,缓缓停靠在了普仁港的南兴码头。
此次,原驻东大使馆和原国驻东商业联的工作人员,被遣返回国的人数接近了两千人之多。
如此浩大的场面,自然引起了普仁港当局以及诸多驻外使馆的注意,一时间,就连普仁港的报纸头条都被原国驻东大使的相关动作所填满。
二月二十二日,原国驻东特命全权大使顾孝仁先生签署了解聘令,解聘了大使馆内曾经参与了渎职和贪腐、或者间接提供帮助的当地雇员高达上千人,并且重新颁布了招聘规则和考核条令。
此举引发了普仁港当局的抗议,包括商业署在内的诸多部门认为原国驻东大使馆解聘如此之多的雇员是没有理由的,外交大臣全来西甚至亲自前往原国驻东大使馆与顾孝仁大使会晤,最后的结果嘛,自然是不欢而散。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数百因为各种问题被解聘的当地雇员,包括其家属上千人,在某些家伙的暗中鼓舞下堵住了大使馆的正门。
“大使?”警卫处的负责人不得不跑来征求顾孝仁的意见。
顾孝仁想了想,准备让行政秘书周显宗负责此事,也算是锻炼新人。
“将参与围堵大使馆的问题人员名单记下来,然后将他们参与渎职和贪腐问题的卷宗备份,将一部分交给普仁港警察总署并且报案,若是普仁港警察总署推脱,以大使馆的名义向警察总署提出交涉。”
“这算是大使馆里的公事。除此之外,我还有些私事让你去办。”顾孝仁看着周显宗,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本票,并且淡淡地说着︰“帮我利用商业联的渠道,一家家去谈,可以以高出市场价三倍的价格,大量收购本地的报社。”
“三倍的价格?”周显宗愣了下,但看到大使踢过来的本票上那一大串的零,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似乎猜到了顾大使打算做什么。
在资本经济的市场上,大概很少有钱做不到的事件。
结果二月二十四日一大早,整个普仁港的报纸头条,刊登的竟然都不是时政要闻,也不是市井八卦,更不是花边艳谈,而是每一个参与了围堵大使馆的贪腐和渎职人员的案件详情,甚至相关的大字报。
二月二十五日,普仁港商业总署约谈了一百多家报社的“负责人”,其目的不言而喻,但最后却引发了整个行业的反弹,超过一百余家报社暂时歇业,涉及到的员工高达数万,从而引起了大量报业人员围堵商业总署大门的极端行为。
之前千人围堵大使馆,如今万人冲击商业署,一时间,普仁港多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贪腐和渎职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商业总署自顾不暇,那些原本围堵大使馆的家伙,自然开始一一散去。
这些人在当地的名声算是臭了,大概也没有什么使馆愿意雇佣,这些可能只剩下搬离普仁港这一条路了。
“顾大使做的有些过了。唉!”国史院内,完颜王理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在“国史院关于报社歇业事件调查报告”上签字,最后转交了给内阁总理署。
原本因为“宣武路事件”,普仁港对原国方面稍稍有些意见,如今在加上眼前这件事情,那好么,“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二月二十六,普仁港当局签署了“关于对某些商品征加关税”的相关法案,并且下放到了关联部门。
虽然明面上是某些商品,但暗地里却是冲着原国驻东商业联合总会来的,所有与商业联有关的进口商品关税都在大幅度上涨,某些关键性物品的上涨幅度甚至高的有些离谱,这导致商业联的所有关联船只都停在了外海,一时间,商业联下属的各大商铺与商业商会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受到影响的除了商业联,还有与商业联有些合作的原国商人,尤其是某些原料市场,受到的冲击最大,但对于普仁港的市场经济威胁并不大,毕竟普仁港当局事先签署法案的时候,是经过了某些智囊团的相关分析和推衍的。
大概是觉得东遐来国距离原国太远,而且也没有什么大宗商品进入原国,所以对原国是否会产生报复性关税有持无恐。
只是,有些人大概还不知道,某个家伙早就暗中盯上了某个利益共同体的“痛处”。
某个商业会馆里,顾孝仁再次会见了原国海军统计署的相关负责人。
“顾大使,这是您要的材料。”
顾孝仁注意到了,对方递材料过来的时候神色稍稍有些犹豫。
他忍不住笑了笑,熙和的问着︰“怎么,怕你将这种敏感材料递给我的事情被海军里的某些家伙知道了,从而会得罪一些家伙?”
“呃,顾大使说笑了。”那人的神色稍稍有些尴尬。
嗯,大概是心理的想法被顾孝仁识破的尴尬。
虽然海军统计署独立于某些海军部门,是属于监管各大舰队与海外基地、收集所在地相关情报的情报部门,但毕竟都挂着“海军”两个字,若是某些消息真的传了出去,顾孝仁这种来头甚大的,海军里的某些家伙大概不敢惹,但像他这种不上不下的家伙,倒是有可能会被穿小鞋,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顾孝仁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因此微微的叹了口气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不会让你难做的,而且,你若是怕留在天南会出现什么麻烦,我也可以想办法将你调入海军部本部。”
“海军部本部?”统计署的家伙愣了下。
毕竟是海军的中枢,傻子才会不想进去。
看着对方这种神色,顾孝仁淡淡道︰“最晚到月底,你就收到调令。”
“谢谢顾大使。”
“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大使馆找我。”
对某个家伙做出了许诺,顾孝仁就暗中返回了大使馆,他叫来了陈丘顿和于柏舟,还有他安插在商业联的认知教派负责人都叫在了一起。
“拍”的一声,文件被仍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在顾孝仁的示意下,几人翻开了文件,然后看到了某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描述,还想相关的数据。
“这是天南舰队干的?”陈丘顿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了顾孝仁问道︰“情报的渠道会不会有问题?”
顾孝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着︰“这是海军统计署交给我的相关材料,若非是统计署,怕就算是连戴晋安那边也未必会有如此详细的统计资料。”
毕竟是都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才难防,而且熟悉内中的猫腻。
“孝……大使,这种事情关联甚大,而且牵扯到天南舰队,要不要将事件上报给顾次长?或者禹贡部长去处理?”陈丘顿考虑了一会儿后说着。
而顾次长自然是顾老大,禹贡部长自然是禹贡真君,海军部的一二号头目。
“你觉得祂们会不知道?”顾孝仁淡淡地说着︰“而且,这种事情我们刚来到普仁港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了,就算是盛将军也未曾瞒着我们。你们忘记了我们是怎么来到普仁港的了吗?”
陈丘顿和于柏舟听了微微一愣。
他们自然记得,他们是以原国商人的假身份进入普仁港的,而这种渠道,正是天南舰队与普仁港当局的某些高层合谋的走私渠道。
陈丘顿与于柏舟,还有认知教派在商业联的负责人面面相觑。
陈丘顿想了想,然后才说︰“大使,既然原国方面知晓此事,甚至已经默许了,而且普仁港当局也暗中支持,由两国政府的私下允诺,这大概也算不上违法走私吧?毕竟,两国暗中允许的贸易往来算是走私吗?”
面对陈丘顿的主动询问,顾孝仁淡淡地说着︰“以前算不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是算的,因为这是原国方面的意志。”
“原国方面的意志?”众人稍稍有些懵。
既然是两国暗中允许的,原国也只是知晓的,但如今又要否认其合法性,这怎么会又会是原国的意志呢?
面对众人的迷惑,顾孝仁只是淡淡地说着︰“这大概关乎国家利益吧。”
“天南舰队与普仁港当局的暗中行径,最初是因为天南舰队远离原国十几万里,后勤跟不上,相关军费只能靠自筹等历史原因,但究根结底,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行为,本身就是畸形的产物。原国高层也一直打算纠正,但苦于没有什么合适的办法来代替这种行为。”
嗯,直到某个冤大头横空出世!
大概是觉得这位“财神爷”可以有效的解决天南舰队经费的问题,那么曾经可以暂时容忍的“龌龊”,自然就变得稍稍有些刺眼了起来。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天南舰队身处在天南海域的职责。尤其是总部中治港,距离普仁港不过数百里远,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顾孝仁眯了眯眸子看着几人︰“天南舰队与普仁港当局走的太近了。”
这才是原国痛下决心想要将顽疾除去的最重要的原因。
原本,天南舰队存在的本身,除了维护原国在天南的利益,剩下的就是威慑东遐来国,但如今天南舰队与普仁港当局走的越来越近,纠缠的如此紧密,甚至形成了某种利益共同体,那么这个所谓的威慑自然就成了笑话。
而且,除了天南舰队,情报院的戴晋安,大使馆的郑佑铭,这仅仅只是原国方面暴露出来的利益共同体成员,那么没有暴露出来的呢?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呢?
整个原国在天南的所有外派机构,所有存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少人与普仁港当局有些暗中牵扯,估计连情报院的那个老阴逼都未必一清二楚。
没看到之前关于情报院下发的,让各地协查稷山灵修会那个龙王转生的事情,天南海域的某些力量都开始阴奉阳违了吗?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而这个所谓的利益共同体几乎就是将原国在天南的所有力量一锅端了。
这种“糖衣炮弹”般的腐蚀怎么可能不引起原国高层的警惕?
呵呵。
若是没有原国高层的暗许,顾孝仁敢在原国驻东大使馆,敢在原国驻东商业联搞大清洗?
洗洗睡吧。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没事闲的才会这么干。
但原国高层显然不满足于顾孝仁只对大使馆和商业联开刀,还要逼着他拿刀子给其它的部门和机构也放放血啊!
比如说某舰队,比如说某院驻天南办事处。
嗯,说不定某署某局的某些家伙,也会涉足其中。
若是打个比喻的话,他顾老二大概就是来捅马蜂窝的,这里面显然不止一只“马蜂”。
这也是上次某真君留下的嘱托。
有些难搞哦。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听顾孝仁如此说着,陈丘顿稍稍挑了挑眉道︰“大使馆和商业联我们可以内部审查,这毕竟不是什么强力的机构。但天南舰队和其它机构呢?”
嗯,总不能跑去天南舰队里也搞这么一出吧?
就他们现在拥有的力量,进入天南舰队几句就是进了龙潭虎穴,几乎就是有进无出啊!
“之前某位和我谈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希望让我将某些家伙引出来,所以,我觉得若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某些人可能会主动跳出来。”顾孝仁指了指统计署的资料说道︰“东遐来国山地较多,资源相对贫瘠,许多事物都要靠进口,尤其是白糖,现在普仁港的售价已经达到了四银元一斤,算是奢侈品了。这几乎就是暴利。受此影响,这也是某条渠道走私最多的货品之一。”
顾孝仁淡淡地说着︰“我联系到了某些偏远的贫苦地区,他们那里的白糖价格不过是每斤两毛钱的成本,嗯,我打算支援一下贫苦地区的商业建设,将他们那里几乎不要钱的白糖运到普仁港来,这几乎是双赢嘛,贫苦地区得到了销路,本地人得到了实惠。当然了,还有些不要钱的棉花、粮食、煤炭……”
“呃。”陈丘顿几人对视一眼。
大量的商品冲击本地市场,的确有可能会让本地市场出现“溃坝”,这种价格战要看双方的成本,还有双方的亏损能力,算是一种双刃剑,弄不好伤人伤己。
“那运输成本和关税?”
呃,能告诉你们别说运输成本了,就算其它成本也接近于无,顶多算是耗费一些能量。
至于关税?
都说了是“偏远地区”的嘛,又不是在普仁港之外,内部消化收个毛的关税啊。
而且,普仁港当局如今正在制裁原国驻东商业联,那么张三偷个家不过分吧?
“还有,大使您的安全?”
若是真的偷家成功,那么顾孝仁的人身安全可想而知,弄不好真的会再次出现某些“极端组织”袭击原国现任驻东大使的新闻。
“这个倒是不用怕。”顾孝仁摆了摆手说着︰“毕竟某个看家的家伙,总得交点房租不是?”
“房租?”陈丘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阿嚏——”
与此同时,某栋别墅里,某个大君忍不住睁开眼睛,微微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