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臼一般都会伴有关节囊的损伤,复位后要包绷带做固定。
不过祁镜手脚利索,袁天驰的关节囊没什么大问题,复位速度也够快,所以老头陈政华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你这孩子走的够急的,不做关节固定了?你可是双关节脱位,我建议你做。”
袁天驰其实也想做固定,关节是自己的,马虎对待到老了肯定会出大问题。
只是包上一些绷带而已,如果被人问起来,他理由多的是。最简单的就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摔折了。
但话刚要出口,他的脚后跟就被人轻轻踢了一脚。袁天驰回头看了眼,话已经被祁镜抢了过去。
“脱位恢复起来需要一段时间,很有可能关节还没恢复好就承受了再次伤害。所以我也建议你做个固定,不过......”伴随着小腿肚上又挨上的一脚,祁镜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所以只是一条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袁天驰虽然不太聪明,但提示到了这份上,怎么都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威胁啊,吃果果的威胁......
他不知道祁镜在打什么主意,但却很清楚自己不照办,结果会有多严重:“陈老医生,我就先不做固定了。我会回家好好养伤的,不用太担心。”
陈政华当然不会强求,还是老样子,写上一段话,签字了事。
两人离开诊疗室,刚才戴在脸上的面具也跟着慢慢褪去。袁天驰依然扶着左手手臂,心情有些糟糕:“我按你意思没做固定,这半天下来给我的惩罚也够多了吧。我现在得回去好好休息,先走一步了。”
“别急。”祁镜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肩膀,这次换成了右手,“陪我去趟骨科病房。”
袁天驰面泛难色,今天吃了他那么多亏,实在是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瓜葛了:“祁医生,不祁哥,我叫你哥总成了吧。就让我回去吧,钱包这两天就给你送来,保证清洁干净!”
祁镜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要挟别人,所以我劝你最好跟我一起过去。”
“我去干嘛?我又不懂医。”袁天驰实在弄不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
“我想借你的手用一用。”
“手?我这手还疼着呢,怎么借啊......”袁天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臂,无奈地说道,“现在我稍微动一动都觉得难受,都不敢做大动作。”
“谁说要你左手了。”祁镜一把拉住了他的右手,“我要的是右手。”
“右手?”袁天驰皱起了眉头,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祁哥,我都这样了,你就绕过我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祁镜知道他怕麻烦,左手伤得也确实不轻,但有时候人总是要逼一逼:“行吧,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你。”
见他松了口,袁天驰连忙弯腰谢道:“谢祁哥了,后天我就把钱包送来,然后一起吃顿便饭,就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他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要离开。没曾想刚走没两步,耳朵里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一开始因为周围嘈杂声很大,但随着音量逐渐抬高,他忍不住驻足听了会儿。
渐渐的,袁天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一个......两个......你偷的还挺多啊。不得不说你技术挺不错的,我那时候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的钱包就在这儿,已经出来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先等等,别急着起来。你一共就偷了四个?我看你包里的证件可是整整齐齐的六人份啊,还有两个包呢?】
【我都把你的钱包掏出来了,其他人的你就别管了吧?】
【当然得全拿出来,要不然怎么还给人家?】
【全拿?剩下两个钱包都和垃圾混在了一起,怎么拿啊?我看还是算了吧,钱和证件还给他们得了,大不了我再贴点钱,何必那么麻烦。还有,这大热天的掏垃圾桶,热得我一身汗,现在就觉得头晕,犯恶心,快不行了】
【我让你拿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身体行不行我比你清楚,别怕,这儿就是医院,我是医生,包你活着走出去......】
这段对话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实在太过熟悉,让袁天驰听着寒毛直竖。他回身一看,祁镜果然手里拿着手机,拉满了音量,正在播放着什么。
说这段话的时候袁天驰就趴在垃圾桶旁边,背对着祁镜,看来是被偷偷录了像。
之前他之所以相信祁镜,认定他不会乱说,无非是因为祁镜空口无凭,就算说出去了也就是名声不太好听而已。就算有监控录像,那种分辨率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只要没确凿证据,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面前这份是铁证啊!
画面里把袁天驰掏垃圾桶,捡钱包和对话的内容全录了下来。因为周围没什么人,两人吐词够清,说话的内容全都围绕着“偷”字打转。
关键这还是个彩色的画面,看这个侧脸,这套装束,但凡是个认识自己的人都会认定就是他袁天驰!
“祁哥!”袁天驰声音发颤,连忙一把抓住祁镜的手腕,“我去,我陪你去总行了吧。”
“早答应不就完了嘛。”祁镜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我这手机用了挺久了,老这么放视频很耗电的。”
“对对,是小弟没做到位。”袁天驰欲哭无泪。
“走吧。”
......
一院和丹阳医院都是丹医大系统,真要说起来,两家医院里有半数以上的医生是丹医大毕业生。
往大里说,大家都师出同门,现在又在别人的地盘,对方还是个副高,祁镜不想和对方有什么冲突。往小了说,和副高吵架也基本没人会站在他这边。
所以这次能智取就智取,不能智取也只能打迂回,硬碰硬肯定不行。
陈振华只是和祁镜打了个照面,就觉得这孩子起码有主治的水平。科里那些小医生未必能拿出直接了当的证据,讲好病人的病情,所以霍志业不在会有点麻烦。
其实祁镜只是想去要份病历而已,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讲,霍志业不在反而轻松了许多。
但病人一旦住进医院,所有和这次疾病相关的病历都会被存进病历夹里,理论上没有医生的允许是没法查看的。像祁镜这样想要拿走所有病历并且拿去复印,肯定不行。
之前他一直都在想怎么把东西搞到手。
如果让胡东升或者高健来的话,就只能假装一院的实习生,混进去后拿走病历夹,但谁会知道这个袁天驰就这么一头撞了进来,还满身都是把柄,抓都抓不完。
这么好的技能,不用白不用。
不过要是在急诊做了固定,雪白的绷带缠满整条手臂实在太过扎眼,所以祁镜就让他先忍着。等事儿都办完后,再回去固定上。
两人进外科大楼的电梯,一路到了八楼骨科。祁镜没有直接去医生办公室,而是先跑了趟病房,找王平石问问情况。
“19床......”祁镜找着门口的标牌,“就是这儿。”
病床上的王平石是个略有些发福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因为股骨头坏死外加脊柱压缩性骨折,让他不得不一直躺在床上静养:“你们找谁?”
“你是王平石?”祁镜问道。
“嗯,是我。”
“我是广浩基金的诊断医生,我姓祁。”祁镜自报了家门,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现在留在你手里的病历材料有多少?”
见自己投递邮箱有了回音,王平石显然有些激动:“老太婆,快找找,那个文件袋。”
“哦哦,应该是放在床垫下面的。”
床边的老伴马上起身翻起了床垫,找到了一个淡绿色半透明的塑料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大小不一的记录单、检查报告单和出院小结:“东西都在这儿了,有一份出院小结和一张化验单被这儿的医生拿走了,说是等出院的时候再还给我们。”
祁镜马上把东西一股脑收拾在了一起,匆匆扫了一眼之后又全放回了文件袋里。
东西交给了袁天驰,而祁镜的提问还在继续:“进医院后还有没有做其他部位的x光?还有mri之类的,有没有做过?”
王平石摇摇头:“家里没钱了,这几年看病用的太多了。”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们。”他身边的老伴连忙接上了话,继续说道,“这儿就住到后天结束,手术已经推掉了,等老头子休息得差不多就得出院。对了祁医生,我们出院后是不是可以住到你们那儿去?你们不收钱的吧?”
袁天驰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面前这两个就是典型的底层小屁民,穷得要死还思维简单,竟然妄想住医院不收钱。医院不收钱的话,医生和护士都去喝西北风,谁还治病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活该没钱。
他还想着祁镜为难的样子,甚至还想看他反驳的样子,然而祁镜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并一抓手把袁天驰拉到了面前:“这位是袁老板,今年赚了不少钱想要回馈社会,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之前和季老板做过生意,之道了我们的基金,所以就捐了不少钱。”
袁天驰:哈???说好看不上钱的呢?
就算反应再快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这才半天而已,他已经受够了。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王平石的老伴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袁老板,真是谢谢你啊,肯出钱帮我们这些穷人。要是真能把老头子的病看好,那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说着说着,她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好在祁镜出手够快把人又扶了起来。
这短暂的一幕让周围那些病人和家属唏嘘不已。
只要住在骨科就意味着骨骼出了问题,并且几乎所有人都需要手术。骨骼和身上其他器官不同,想要重现它原来的规格和姿势,就得用一些比骨头更硬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可都不便宜。
直接反应在家属眼前的就是手术费。
骨折手术费最低也得五位数,上不封顶,完全取决于疾病的种类和使用固定钢钉的质量和数量。一次骨科手术就能吃掉不少人半年的收入,对于农村乡镇的人来说,费用只会更离谱。
“很少看到那么有善心的年轻人了。”
“是啊,年纪轻轻就能心系社会,真的很不错了。要是我有这个机会该多好,大腿骨折打了钢钉,用掉我整整三万块钱。”
“别人要的是疑难杂症,你就是个外伤而已,还想免费治疗?”
“我这不就说说嘛......”
袁天驰越和祁镜接触就越了解这个家伙的为人,捐钱绝不可能是说说而已,到时候肯定得付诸行动。他很想当面撇清关系,但四周的氛围早就把他哄抬到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高度,想再下来可就难了。
更何况别人都要跪下了,这时候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实在伤人了些。
(还不快表示些什么?)祁镜站在他身后笑着提示一句。
袁天驰没办法,虽然心里在滴血,但表面上只能点点头笑着附和道:“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治疗费用不过区区几万而已,我几天就能赚回来。”
“袁老板,谢谢了~”
“那你好好休息,接下去的事儿交给我们吧。”祁镜见他答应了捐钱,就抓紧时间带着他离开了病房。
“祁哥,你这不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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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脑海里才刚有这个想法,祁镜就把他带到了护士台后的医生办公室门前。现在科里绝大多数医生都去了手术室,房间里只留着一个实习生看家。
“去,把19床的病史给我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