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扯出来的理由不管用的时候,肯定不能换一条更管用的,而是得拽着这条理由继续往管用的方向扯。
既然拿普通重病人敲门没什么效果,那就在病人身上加些料。
不过加料的速度不能太快,一次性加猛料只会适得其反。
“小姐姐,刚才我们就打过电话了,说是在开会让等。”胡东升显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要不你帮个忙把王主任叫出来。”
护士刚才确实接过一个来找王廷的电话,被她回绝了。
两人声音完全不一样,高年资住院都来跑了,那打电话的身份起码主治起步。而且又是打电话又是找本人的,会给人一种紧迫感:
病人真的很重,真的等不下去了。
护士要是肯去喊王廷出来,祁镜确实没辙。到时候要捱上老头的几句臭骂,不过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套出比病人的第一手病例资料。
整体来说利弊均衡,不亏。
然而他想要更多,所以还是敢赌对方不肯。
在胡东升来之前,祁镜就打过内线电话,对方拒绝得很干脆。现在让他去叫人,很大几率也是拒绝的。
毕竟十来个大主任挤在一个房间里,讨论的是个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气场早就漫出休息室了,普通护士哪儿顶得住。
这时候进去打断他们思路,就算是护士长在场也得好好掂量一下即将面对的压力。
相对来说,放其他科医生进icu和那些主任无关,而是单纯护理上的错误,情节要轻得多。
况且事出有因,为的是急诊的重病人,迫不得已而已。事后就算被护士长抓住小辫子,她手里也有“反驳”的理由。
两相比较取其轻,icu的大门打开了。
“门口有口罩、手术帽、一次性手套和鞋套,缺什么补什么。休息室就在办公室旁边,自己去敲门。”
“好。”
祁镜给自己穿戴上一次性手套,翘起大拇指,对他出色的演出表示赞赏。
在公立医院,以他们的地位很难接触不到这类复杂病人。身边有这么一位“敢作敢为”的孩子,确实要方便不少。
“动作快点,万一护士出来见到是两个人肯定要赶走一个。”
胡东升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帽子、鞋套被第一时间被戴了上去,手套则捏在手里,可以边走边戴。
在双移门准备关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就位,开始往病区里走了。
而就在这时,即将关闭的门缝里突然挤进了一位男医生。人长得不算高,和祁镜差不多,披着件白大褂,里面是墨绿色的手术衣裤。
唯一令人眼前一亮的,除了迅捷身手外就是那个锃亮的光头。
这人进门根本没和两人打招呼,因为本来就穿着外科行头,脚上还是消毒拖鞋根本不需要再换鞋套,所以拿起一副手套就径直往里走。
在经过胡东升身边的时候,他还摸了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然后颇为严肃地拍拍胡东升的肩膀:“小兄弟,大恩不言谢。”
说罢,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胡东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捡便宜的时候,有些语塞。
外表如此有特点的人,祁镜自然记得。
泌尿外科主治徐华胜,才30多,已经是年入40万的医院准一线中神了。
人虽然不错也很稳重,待人接物都很合体,可那个经典的摸头小动作实在太过猥琐。而且他一紧张就会去摸,那么多年下来早就成了被动技能,根本改不掉。
曾经就靠这个动作吓跑过一位刚来科里上班的小护士,在医院里被传成“佳话”。
见到他,再联想到躺在icu的胆管炎肝硬化病人,倒是唤起了祁镜一些记忆。
当初他在医务科确实听说徐光头死了个舅舅,人就在外科icu病房。虽然不记得病因了,但时间上倒是挺符合的。
不过徐华胜没他们两人的熊心豹子胆,他来这儿只为了看一眼自己的舅舅。
实在泌尿外的手术太多,icu的病人家属又被严格限制了看护时间,一天只有早晚各一小时。每次他都要和护士磨破嘴皮子才给放行,现在能趁机溜进来确实轻松了不少。
“别管他了,我们先进去,病例讨论应该已经开始了。”
祁镜带着胡东升快步穿过走廊,右拐再走到底,医生休息室就在眼前。
胡东升这一路看了几眼外科icu的布置,总觉得病房里太过安静。
虽说是重病房,需要让病人静养,可医生护士已经做到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走路都是尽量小心放轻着声音。
这气氛太古怪了,和他心里想的那种病例讨论完全不同。直觉告诉胡东升,这儿很危险。
“祁哥,这里真的是在病例讨论?”
“是啊,大概七八个人吧,说的是外科icu一个挺典型的重病人。”祁镜笑着说道,“说不定你哪个在外科实习的同学,现在就站在黑板前抄着病程记录呢。”
胡东升点点头,这是自己第一次参加讨论,机会难得。仔细听了听,房间里确实传出了些讨论的声音,他缓缓做起了深呼吸:
不能太紧张......
要放松......
要自然......
胡东升站在门口定了定心神,然后抬手敲响了房门。
房内的声音因为敲门的缘故戛然而止,门被人轻轻打开,率先迎接胡东升的便是一股呛鼻的烟雾。
它们像是脱缰的猛兽直冲他的鼻腔,惹得胡东升连连呛咳起来。
这时祁镜站在他背后嫌他动作太慢,便给了一个轻轻的推力,把胡东升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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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是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擅闯了大殿议事,现在正被一堆大能死死盯着。这场面他从没见过,也确实和祁镜说的一样,真的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