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到得五味斋的时候,值班的丹姐儿和元娘都已经起来洗漱了。
“欸?蓉姨,安茹姐,你们今天来的好早啊。是不是昨晚听到了号角声,没睡好啊?”丹姐儿捏着一根被她当牙刷的树杈子问道。
“你们也听到了?”夏安茹很是疑惑,“可你们看上去怎么像啥都没发生一样?”
他们家可是半夜就把老弱病残孕给撤走了啊!
关键外公外婆他们临走前,老爹说的那些话,夏安茹现在想来,居然觉得老父亲有点儿戏多。当时她听着可是差点儿哭出来的啊!
元娘端着一盆热水,手臂上还搭了个帕子,从屋里走出来。
她跟夏安茹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吓坏了吧?不过这种事,咱们这里以前常有,也不算什么。以前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北蛮都能杀到村口!哪怕人都到村口了,村里还有老头老太在地里除草种地呢。”
惊呆了的姚蓉微张了嘴,顿了一会儿才问:“你们,不怕的吗?”
“怕啥?”丹姐眨巴着眼睛反问。
姚蓉答说:“怕北蛮打过来啊!”
“不怕啊。”丹姐笑嘻嘻的说,“蓉姨你们也别怕,陈将军崔大人都厉害着呢,会护住咱们的,放心吧。”
而元娘则笑盈盈的把浸过热水,然后拧干了的帕子,递给了夏安茹,“安茹擦擦手,婶子们已经在做早饭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夏安茹接过帕子,擦着手问:“所以大伙儿都没跑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有啥好跑的?”元娘接过夏安茹擦手的帕子,又投进了水里,“其实也不是咱们不怕死,但是八方县的绝大部分人,哪怕逃出去了,也没生路。
这会儿天气又冷,这八方县大部分百姓都没什么钱,驿站旅店肯定也住不起。更别提出门还得想着吃喝温饱的事儿,还有家里头的屋子,牲口,田地,人跑了,这些怎么办?
所以与其瞎跑出去冻死,白瞎了家里头的东西,还不如留在家里等着陈将军他们的好消息。除非真跟以前似的,北蛮杀到了家门口,那跑得了的还是会跑的。
不过很多老人,宁愿死在家里头,也不会愿意逃难去的。反正都是个死,到哪儿都一样。”
听得元娘这么解释,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道理的确是那么个道理......这里是肃北,冬天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十几度,不像南方冬天找个破庙也能苟活些日子。这里的冬天,可真的是会冻死人的!
穷人逃跑的生存几率,比陈将军他们打胜仗的几率低多了,本地人的淡定,母女俩一下就明白了。
本地老百姓,也不是天生这么淡定。而是经历多了,再加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只能淡定的继续过日子。
说完话,元娘又把再次拧干的帕子,递给了姚蓉,“不过蓉姐,你们怎么没走?如果觉得实在害怕的紧,去泰平城避一避也未尝不可,这里你放心,有我呢。”
“安阳在北营呢,我不想走。”姚蓉擦着手,继续说:“不过我爹娘他们几个,我让他们去泰平城了。就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都没走。”
“呵呵,我们都习惯了。陈将军没把北防线外扩之前,咱们这儿时常还能听得到他们战场上的厮杀声。”元娘说着话,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失落。
若不是连年的战争,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守寡......
姚蓉反过来安慰她,“别多想了,你们娘俩说的没错,咱们得相信陈将军和崔大人的本事,八方县定会无恙的。
这样吧,咱们五味斋从今天开始分早中晚三班,每班三十人,干粮能做多少,就往北营送多少吧。”
“那这粮食够不够啊?”元娘就怕东家热血上头,仗还没打完,就把自己给干破产了。
夏安茹立刻表示:“改改配方,保证足够。”
她和老母亲已经想过了,土豆他们家多的是,到时候做烤饼蒸馍,可以用土豆泥和面粉,两样掺和着用,吃着味道也不错。
所以哪怕要增产,他们的备粮也只需要用原计划的份额就行了,多出来的部分,就使劲儿加土豆就行。
“就是不知道三班倒,大伙儿愿不愿意.......”倒三班其实很辛苦的,姚蓉就怕工人不答应。
夏安茹加了点福利,“倒三班的话,咱们可以供应三餐,一菜一汤一主食,不过吃喝不能挑,做啥吃啥。”
元娘笑说:“这外头粮食啥价钱?三餐都供应,估计工人得求着东家三班倒呢!都是穷苦人,有条生路就行,哪还会不愿意。”
特别是到了冬天,取暖也要钱,吃饭也要钱,外头又没工可开,连造城墙的活计也都停了,就他们五味斋和芳蓉轩还照常用着工,这会儿只要有人不想干了,多的是人要顶班的。
既然如此,那五味斋的生产计划,就这么毫无计划的决定了。
土豆反正多的是,夏安茹都想好了,到时候如果实在是没粮可做了,就直接给北营送煮土豆,烤土豆,盐水土豆,土豆干,土豆泥,土豆块儿,土豆片,反正土豆制品绝对管够。
小夏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儿就回空间,继续她的种土豆大业。
说干就干的几人,立刻就跑去了值班用的房间,丹姐磨墨,安茹写排班表,两位老母亲则按照工种挑选人手。
几人最后算下来,人手还得增加十多个,于是夏安茹又写了一封招贴,打算一会儿去县衙,让他们帮忙招人。
至于姚家外公外婆他们,莫名其妙逃了个难的事儿,母女俩合计了下,就全当是让他们旅游去了,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去喊他们回来就是了。
夏安茹心中,先前的伤感,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她浑身都是要为肃北军添砖加瓦的干劲。
至于崔承允的安危,她倒是没怎么觉得很担心,因为她相信大崔的能力,坚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而弟弟夏安阳,现在属于技术人才,夏安茹猜测老弟应该是不太会直接上前线的,只要前头防线不破,安阳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还真是被她猜对了。
昨晚出兵的时候,夏安阳被崔承允强制留在了军营中,理由如下,“你上前线不过是添麻烦,站在哪儿都会成为目标。你就好好在军中守着,争取早日把那什么船和车造出来便是。”
骑着老爹的高头大马,准备随队出发的陈娉婷,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安阳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便也劝慰道:“听话,姐去外头打仗,你好生在营中呆着,莫要乱跑。”
旁边的崔承允赶紧夹了马腹,叫上了副手跑了。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他不想听啊!!
其实陈娉婷和夏安阳两人,此时也并没有捅破什么窗户纸。
可能是因为窗户直接被陈娉婷给踹飞了吧。
那日年二十八回到了北营,夏安阳就去找了陈娉婷说话,也不知道两人说了啥,就莫名其妙的,大伙儿也不知道为啥,就觉得这两人是一对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咱也不知道,反正就挺配。
而还没理清自己头绪的夏安阳,那日只是找陈小姐转达了一下姐姐的问候,和新年礼物。可陈大小姐那日跟老爹多喝了两杯,又因为最近老是反反复复猜想夏安阳的态度,而十分的不耐烦。
于是她借着酒劲儿,霸气的表示,新年心愿,就是要强取豪夺夏安阳。
懵逼的夏安阳,在陈小姐强制爱的攻势下,好像也没有什么拒绝的选择,他还没说好或者不好,就被陈小姐以他答应了为结尾,结束了聊天,然后夏安阳就被赶出了营帐。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现实也就这样了。
如今他也只能承受着来自陈大小姐,充满关怀的碾压。
看着骑着两米高的大马的陈娉婷,夏安阳只能嘟囔一声:“这角色怕是反了吧?”
“反什么?”陈娉婷蹙眉,“擅长什么干什么!你好好干你的技术,我去上阵杀敌,护你周全!行了,回吧,别送了!走了哈!”
说完,陈娉婷就骑着她老爹的高高高头大马,呼啦啦跑了。
留在军营里的铁锤,看了眼迷茫的夏安阳,安慰道:“夏公子,您......想开点儿,其实并不一定要男主外,女主内的。”
好在夏安阳这现代人,对男尊女卑这种事儿,没啥敏感的点。他就是觉得自己一米九的大高个,却成了在被保护的对象,一下有点儿无法适应。
他问铁锤,“所以你家小姐,在家也是这么霸气外露的吗?”
“虽然语言上不至于这么豪放,”铁锤老实回答,“但是我家大爷,不小心被小姐推到过池塘里一次,开玩笑打闹的时候胳膊打折过一次,比刀枪的时候手掌骨断裂过一次......”
夏安阳举手投降,“行了,我懂了,以后会对陈小姐更恭敬一点的。”
“不是,我不是这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铁锤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威胁道:“您如果不想跟我们家小姐在一起,也别说出来,事已至此,保命要紧。”
“噗.......”夏安阳恨不能喷出一口老血,可细他脑补了一下,那些陈娉婷干过的‘好事’的场面,又觉得有点有趣,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个抖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