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崔承允端着一锅面,重回衙门的时候,面条的确已经成了坨坨了。
好在大家伙儿都又冷又饿的,也不嫌弃什么了,把锅子往炭火上一放,再这个分一点儿那个舀一勺的,哪怕是坨坨,也给吃了个底朝天。
夏安茹给带的十多个饼子,也都分了个精光,夏兆丰还不忘给崔承允介绍,这饼子是他们家女儿和媳妇新做的烤饼子,里头加了鸡蛋羊奶,而且因为是烤出来的,所以比蒸出来的馒头更耐放。
特别是夏天,馒头两天就坏了,这烤的饼子,放个四五天都没事儿。
其实,这玩意儿严格算来,应该算是个粗粮面包,但是比不上后世的面包那么蓬松喧软。这玩意儿吧,放的时间久了,说不定还能带着它上阵杀敌。
这烤饼,简直就秉承了老姚家干粮的一贯传统,不过因为加了鸡蛋羊奶,在火上烤了烤,或者直接泡水喝,味道比老姚家啥都没加的扔得死狗窝头要好不少。
崔承允话虽不多,但却就着茶水两吃了三个烤饼,用行动证明了这个饼子确实还挺不错的。
他说这烤饼比他们军中伙夫做的,要强不少,还让夏兆丰给蓉姨和夏姑娘带句辛苦了。
干粮能做到这种味道,还加了鸡蛋羊奶,价格也不贵,的确不容易。
其实做这个干粮生意,也的确比夏安茹他们想象的要难一些。
这事儿也不仅仅要有厨艺,还得要点儿本钱和关系。
毕竟四万个饼所需要的面,那也不是一点两点,关键还要长期稳定供应,在这种全大荣朝粮食都不怎么富裕的情况下,每月要稳定供应这么多粮食,不是大粮商基本办不到。
可夏兆丰他们也是初来乍到,哪儿认识什么大粮商?去泰平城的铺子里问,人家都说不能保证次次都供得上,价格也会随时调整。这事儿,姚蓉差点儿觉得要黄。
还是夏安茹提醒夫妻俩,做人不用那么耿直,该找关系的时候,就该找找关系。
于是夏兆丰,就惦记上了季宗林,季州牧。
好在他跟着郑智明,在季宗林那里刷过好几次存在感,熟知如何能准确快速的逮到季大人,季大人呢,为了怕麻烦,也愿意给郑智明点儿面子,帮夏兆丰点小忙。
所以夏兆丰在季大人的牵线搭桥下,认识了肃州最大的粮商,向太初。
而这向太初呢,是北安王妃乳母的儿子,算是北边比较大的粮商了。他虽然跟南方的巨贾不能比,但是手里头囤的粮食资源可比一般的县衙要多不少。
肃州地方大,圈子小,只要想办些大事,总绕不开这些人去。
不过大家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一番互相介绍之后,发现大伙儿都能牵扯上点儿或朋友,或八辈儿亲戚的关系,那谈起生意做起买卖来,便爽气很多。
总之,夏兆丰已经跟向氏粮铺谈妥了,向家以每斗白面一百三十文的价格给五味斋供货,价格浮动不超过十分之一。
能谈到这样,向家多少是卖了郑智明点面子。而夏兆丰的这个五味斋,也帮郑智明解决了新移民的生计问题,总之他们俩算是互惠互利了。
因为这个粮价拿的不错,所以哪怕姚蓉在烤饼里加点儿蛋奶,那成本基本跟他们之前算的差不多,还是有的赚的。
请的人工,基本也是来八方县的每户人家,请了两个,这是郑智明帮夏兆丰忙,所要求的的回报。
五味斋给的工钱开的不高不低,每人每工十五文,一家若有两个人出工,那每天就有三十文的收入,一月就有七八百文左右的收入,毕竟姚蓉也不是啥大资本家,轮休还是有的。
北方过冬开销大,毕竟没有棉衣棉被,真的得冻死,比南方可难熬多了。
所以七八百文看着不少,其实也是勉勉强强能确保新来的人家不至于第一年来就冻死饿死而已。
不过好在姚蓉他们一日包两餐,虽然吃的都是杂粮粥就芥菜疙瘩,中午多加个馒头,但是能吃个七分饱,要不是因为每家每户限定了人数,很多人恨不能拖家带口干脆住五味斋得了。
当然,也有来了没两天,就偷藏米面的,这种人一经发现,姚蓉就直接送去了衙门让郑大人处理。
郑大人处理也很简单粗暴,只要一人犯错,那全家就都得停工。
不止是五味斋干活的,哪怕这家男人在县衙干杂活,或者是跟着夏师爷造房子的,也都得停下来。
住,还是让他们免费住在大通铺,免得真的冻死在大街上,但是吃喝就得自己解决了。
这样的人家,在处理的两家之后,大伙儿就全消停了,再没有一个敢偷藏一点点粮食,哪怕是中午自己想省下来给孩子吃的馒头,都不敢再带出去了,就怕姚蓉再误会了,给他们全家的差事都一撸到底。
五味斋的这些事儿,夏兆丰絮絮叨叨跟崔承允说了半日,崔承允也不嫌烦,虽然这人话不多说,但是却一直没有起身离开。
要不是龚良才困得直接从凳子上摔在了地上,这两位估计能说到天亮去。
龚良才的摔倒,终于唤醒了崔承允的良知,于是一行人,在夏兆丰的安排,和郑大人一脸懵圈的腾挪之下,总算在县衙安然度过了一夜。
可突然清醒了的郑智明,一大清早就跑去敲了夏兆丰的房门。
“你倒是跟我说说,为啥姜洋会来咱们八方县?崔二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八方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本县不知道的?”郑大人才不管夏兆丰是不是还没睡醒呢,反正他醒了,夏师爷也得醒。
被硬喊起来的夏兆丰,抠着眼屎反问道:“姜洋是谁?”
“就是那太监。”郑大人不耐烦的回答。
“哦~~”夏兆丰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不认识啊。那群人里,我就只认识崔大人,还有那个罗圈腿的武义。”
“我跟你说,姜洋是皇上唯一一个叫得上名字的太监。”郑智明神秘兮兮得小声道。
夏兆丰皱眉问:“咱皇上记性这么差啊?”
“什么呀!”郑智明砸吧了下嘴,“咱皇上那龙气,可是大盛啊~没一个太监能在皇上身边伺候满三天的。”
.......
夏兆丰嘟囔一句,“脾气大就脾气大,还龙气大盛。”
“皇上的脾气,能叫脾气吗?得叫龙气~”郑智明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居然开始尊重起皇帝来了。
所以夏兆丰顺势就问:“郑大人,我瞧着您这情商不应该被赶出京城啊,您这事故是怎么会发生的呢?”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只有出门多走走,人才会慢慢长大嘛~”郑大人很是感慨的捏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以前啊,在都城,凡事都有我大哥,我又是御史,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是废物,总觉得自己说的都是至理名言,连皇上我都敢挑错。
可这些日子来,我也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咱这儿就是,不管黑道白道,能让老百姓吃上饭穿上衣服的,就是好道。
有本事的人,不会一直挑人家的错,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达到最终的目标。”
“没错!”夏兆丰立刻肯定郑大人的感悟,“郑大人想通就好。有您这样的父母官,也是咱们八方县百姓的福气。
今日大人不是说还得去县学慰问受灾的乡民吗?咱们要不这就整理整理,准备出发?”
“哦对,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哎,我也不能空手去,还得让李大年带点儿粮食炭火啥的。瞧我这县太爷当的,一天天的尽往里头贴钱了。”说完,郑智明站起身就准备走了。
可一脚刚跨过门槛,他却又回头问夏兆丰,“我刚才为了什么事儿来的来着?!”
夏兆丰耸了耸肩,“不造啊~您也没问我啊。”
“哎~这一天天的,真是操劳死个人!”郑大人发完牢骚,甩着袖子就走了。
而夏兆丰则苦笑着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算是跟没跟对人,这人这脑子啊~~还得给他多弄点儿芝麻核桃来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