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郑二人在季大人这儿说妥了事儿,便又赶着去府衙那人户的文书。
一路上,夏兆丰对郑大人的高风亮节,七分真心,三分夸大的,赞叹了一番。
可郑智明却不以为意,“嗨,这有啥?我从小到大的扇面,都是我大哥给我画的,家里头都是成箱成箱的,多一把少一把有啥所谓?”
至于这把嘛......如此的苍凉大气,自然是他......大哥的墨宝啦!不过他大哥当时只画了一半,就被皇上给喊进宫了。
画了一半的扇面摊在大哥的书案上,他不手贱添两笔,可能吗?
脑子说别动,手也不答应啊。
所以他又给添了一半。
郑智明觉得严格说起来,这扇面是他们兄弟俩共同创造的,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则来说,其实八千两都喊便宜了。
这人想的好像自己的画,真能有人买一样......
不过画是掺杂了那么一丝丝杂质,但是章是真的,反正郑丞相的章嘛,郑智明想盖多少有多少。
所以这扇子,其实勉强能算上是七分真,三分假。
“这扇子,价值万两,您哪怕卖了自己用......也不用过的这么抠搜了。”见郑智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夏兆丰说了句大实话。
“哈哈哈哈,”郑智明乐了,“夏兄这回格局小了吧?钱嘛,身外之物,没的时候抠搜点儿,有的时候多用点儿,这不正常吗?
再说,在你看来,那是八千两,但是在我看来,就是我大哥画次了的一幅扇面而已。
按照我这抠搜的性子,一个扇面,能换个县学,能换个城门,能换点儿粮食草料,很值啊!”
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夏兆丰一时不知道这位大哥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是他能肯定的是,郑智明有时候看着抠搜又糊涂,跟个二愣子似的,但是骨子里,这个人是有理想的。
也许是因为在家被管教的太多,所以被扔到肃州之后,郑大人就放飞自我,放飞的有点儿过头了。
但是郑智明读书人的底子还在,为官为民的底线还是有的。许是悲悯之心藏的越深,就越是看着玩世不恭吧。
虽然对郑大人的天一脚,地一脚的处事方式,夏兆丰还是不太能理解,但是得县令大人如此,对于八方县的百姓来说,的确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
所以他虽不理解,但是还是非常支持。
二人一路说,一路便到了府衙,见府衙门口蹲着好几个脸色铁青,身着官服的县太爷,跟乞子似的,非常的不雅观。
不过人家其实也不想这样的,能做县太爷的,不论人品如何,那肯定都是读过书考过学的文化人啊,斯文二字都是知道怎么写的。
可任凭怎么斯文的人,在州府门口一守守三天,西北风吹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那也顾不得那么多表面功夫了。
他们这会儿死守在这府衙门口,就看季大人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当初说好的拨款,每个县基本都被打了欠条,肃州的乡绅土豪又都在泰平城,乡下地方都是穷鬼,县太爷想做个贪官污吏,打家劫舍,都费不起那个劲。
实在是,但凡有别的法子,这些个县太爷也不可能蹲在州府门口一蹲蹲几天的。
老实说,这季宗林的确不算是啥好官,可比起西州州牧,他居然能算得上还成那一拨的。
虽然这位季大人不爱往外掏钱,但是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多收税子,倒卖储备粮赈灾粮之类的事儿,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干。
所以季大人勉强也算是矮子里拔高个儿吧。
夏兆丰和郑智明到得州府门口,只递了季大人的小条儿给看门的衙役,便被放了进去。
外头等着的人有不服气的,便问怎么他们能进?
衙役回答的非常直白,“人家又不是来要钱!”
门口的县太爷们,只能骂骂咧咧的继续蹲着,肚子里全是骂季宗林的脏话。
因为有季大人的小条子,所以文书交接办的很顺利,没多时,便有户吏带着郑夏二人,去领了要安置到八方县的两百多号人。
这些人暂住在泰平城外不远处的空粮仓里,郑智明跟他们说好了,等他办妥了事儿,他们就启程去八方县,到时候一定会多多分他们田地的。
诸人只当郑智明这人是青天大老爷,千恩万谢的直朝他磕头。
郑夏二人的事儿,这就基本办妥,还算是比较顺利了。
而元娘和姚蓉那边,虽没夏兆丰他们那么顺利,但是二人好歹也是把路子给走通了。
并且,姚蓉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元娘不太会提起旧东家了。
因为人家的规矩就是很大,不能随便到处说......毕竟是北安王府嘛!
“我说呢!”姚蓉从北安王府后门出来的时候,感叹道,“大户人家,有针线房就算了,居然还有专门做鞋的,原来是王府,怪不得!”
元娘笑的却有些勉强,“就是因为王府,所以办事儿就比较难,还花了姐姐五十两银子给我干娘通路子,这生意能不能成都不一定呢......”
不过姚蓉却不觉得这五十两银子是白费的,“买个机会嘛,五十两银子,买能给王府供应点心吃食的机会,真的不贵。”
“可这事儿哪怕成了,也不过是给太监,宫女,嬷嬷们供点儿糕点蜜饯,拿不到上头去的......”元娘觉得自己还是得强调下。
“这有啥!”姚蓉笑道:“真要给王爷王妃这些正经主子供应吃食我才害怕呢!给太监嬷嬷们反倒简单些。
刚才你干娘不是说了吗,王府光这些有点儿脸面的下人,每月也要用上几百斤的点心吃食呢!
哪怕咱们只分得到一杯羹,那也很不错了。这事儿真要成了,我得给你个大红包!”
听姚蓉这么说,元娘这才放心不少,跟姚蓉二人说笑一路,顺便还跑了好几家布纺,进了点儿便宜耐磨的料子,准备带回去售卖。
到得傍晚,郑智明和夏兆丰,果然被季宗林邀到了一处酒楼里,说是吃酒,实际上就是买卖那扇子。
期间,郑智明把这扇子直接说成了是他大哥亲自种的竹子,然后亲自砍了,再亲自给他磋磨的扇骨,糊的扇面,画的小画。
总而言之,这玩意儿是他大哥从无到有,从种竹子开始做的。
别说,郑智明别的干的都一般,卖起大哥来,那可真的很是得心应手。
季大人找来的商户,原就是倒腾文物再利用这事儿的,一听这扇子还意义非凡,写故事能写三张纸,当下就拍板,说八千八百两,数字吉利的很,这扇子他要了!
挺好,季宗林倒是不算太黑,郑智明心想。
可人季大人,却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价格答应的这么爽快,他应该多加点儿的!要不是怕开价太高,把人吓跑,季宗林恨不得开价十万两。
去到泰平城的几人,事儿办的倒是都算顺利,不过因为接了两百来口人,这两百多口人,又得带上州府给他们的粮食贴补,所以回去的一路,走到颇有些慢。
所以当老夏家夫妻俩,从泰平城回到富丰庄,那就已经是两位出门后的第五日了。
当得两人知三白挖水挖出矿来之后,夏兆丰只道一句,“这人命里多少是带点......死物的财。”
至于这矿的事儿,到底该告诉谁,夏兆丰的意见只有一个,“自然告诉崔大人啊,郑智明发了笔横财,关键这横财据说他还有好几箱,号称准备让家里头都给送来,到时候瞅准时机再给卖了。
他这人也奇怪的很,小钱非常的抠搜,大钱却用起来挺欢,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做官还能倒贴钱财的,也算是个另类了。
再说,如果肃北军没钱修工事,做防御,那前线就不会安稳,前线不安稳,八方县建设的再好也白搭,郑大人那些个扇面画轴,到时候不是全瞎了吗?”
“要我说也是,”姚蓉很支持夏兆丰的观点,“崔大人不是说皇帝死抠死抠的,连军费开支都能给他们消减一大半,要不是三白之前不小心找到个大墓,这会儿肃北军连袄子都穿不上呢!
皇帝能管安阳这种小兵的死活?这矿要是让皇帝知道了,那肃北军肯定连汤都喝不上。三白又不是一直能挖到啥宝贝的,保不齐下回真挖到水呢?”
这话说的,夏安茹都有点儿茫然了。
老母亲到底是希望三白找到水,还是不希望他找到水来着?!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既然爹娘都说矿该给肃北军,那夏安茹肯定也同意。
其实从她内心来说,肯定也是偏向于肃北军的嘛,毕竟前线防御提升了,他弟的狗命才安全些嘛。
于是她从御用小板凳上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花生壳,“那您二位先忙着,我去北营找崔大人去!”
反正这事儿,对于他们家来说,不管报给了谁,他们都算是上报了,是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的。
至于后面崔承允和陈将军要怎么办,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见夏安茹说走就要走,姚蓉急忙翻出个包裹,塞给了她,“你反正去北营,把这个棉被给你弟带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记得把你二舅给弄回来!”
叮嘱完女儿,她还转头跟自家老公吐槽,做夏安茹的舅舅,可真是不容易。
夏安茹接过包裹,便去牵了夏安安往外头走,嗯嗯啊啊的回说知道了,然后端了凳子,爬上马背,嘴里还喊着夏安安你给我慢点儿,然后跟骑骡子似的,慢慢悠悠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