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老二的,”何氏性子里,就是敢想敢干的,“咱要是说怕种了的地,因为打仗而白瞎了,那别处种地不也得看老天爷吗?今年涝了明年旱了,哪儿有个准?
我就觉着吧,种地这事儿,好坏都是命,反正到哪儿种地,都得有遭难的时候,还不如呆在这儿,田地还能多些呢。阿蓉你觉得呢?”
何氏现在就爱听女儿说的,在她心里,女儿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他们家于水火的。
要不是女儿女婿能干,他们也走不到这肃州来。
所以到底是去是留,还得听女儿女婿的。
可姚蓉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她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到底是求稳?还是搏一把?其实她觉得,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都行。
于是她也转头看向了女儿。
虽说女儿大学刚毕业,但是没穿来前,姚蓉就很喜欢跟女儿商量事儿。
以前开店的时候,她店里布料的花样,衣服裁剪的款式,定价,等等之类,她都愿意听听年轻人的意见。
毕竟,年轻人比他们中年人更能接受新鲜事物,思维更活跃,思路更开阔。
再说这一路,安茹也成长了很多,老母亲.......可以很放心的把锅甩给女儿了。
夏安茹看老母亲看向了自己,直接就说:“我是冒险派,我支持留在这儿。”
泰平城虽好,但是蛋糕已经分完了,他们想去抢,就会比较难。
她早就看出来了,想要日子过的去,光靠种地是肯定不行的。他们想要好好活下去,种地如果说是地基,那经商,就是地基往上搭的楼了。
正所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嘛!
这八方县虽然是块老蛋糕,但是老蛋糕也有老蛋糕的香嘛。
起码,这玩意儿没人吃,正好他们来吃。夏安茹不嫌弃老蛋糕干巴,现在按照他们的实力,能吃,她就满足了。
姚蓉懒得多想,反正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她在哪儿都行。
于是听了女儿的回答,她立刻转头跟自家老娘说:“娘,我也觉得留在这儿不错。”
“娘,这是你想的吗?”夏安阳对老母亲的语言批发生意,有点儿微词。
怎么就没人问他意见呢?!
虽然他的意见,也是留下,毕竟这儿地广人稀,干点儿小发明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难道就真的没人在乎他的想法吗?
他那么大一只,难道在爹娘眼里是透明的吗?
姚蓉听儿子这么问,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安茹想的,就是我想的,不然我问她干嘛?”
“我姐想的,也是我想的。”夏安阳点头,也跟众人这般说。
人吧,如果长期处于被透明化的环境中,就得学会自己给自己加戏,夏安阳,如是想。
“这事儿吧,”夏兆丰开始总结陈词,“是个大事儿。”
总结了个寂寞,惹来姚老八的吐槽,“废话少说,你说点儿有内容的。”
“你女婿还没说完呢!”何氏立刻帮腔。
眼见姚老八又要吵吵,夏兆丰马上接话,“这样吧,咱们回去呢,都想一想。然后愿意不愿意的,咱明天再论。
到时候要是实在意见不能统一,想要单飞的,也可以聊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啥说啥不打紧!”
“单飞啥意思?!”姚老八挠头问老太婆。
“是单干的意思吗?!那可不行!姐夫,我跟你干啊,你别丢下我!”姚十二直接抱住了姐夫的胳膊。
“奶,我要尿尿.......”小兜子迷迷糊糊得扯着裤腰带,就要掏他的小弟出山。
梅香都没空扯自家那扒拉姐夫扒拉上瘾的男人,拎着孩子就往屋子外头跑。
姚老八当即宣布散会,留不留的,等明天再说吧!
等到次日一早,夏兆丰早早就起来了,他走出驿站,想去街上晃荡晃荡,却见女儿已经站在门口了。
昨晚因为实在太晚了,人累心更累,他就没找女儿聊,这会儿倒是正好听听女儿的看法。
于是夏兆丰喊了夏安茹一起散步,说是跟女儿边走边唠唠。
“唠啥?唠去留的事儿?”夏安茹一边抡着胳膊活动筋骨,一边问老爹。
夏兆丰点了点头,“你说说,为啥你也想留下来?照理说,你们这些零零后,不都喜欢安逸的吗?”
“第一,”夏安茹换了个胳膊抡,“咱们现在都已经落户在八方县了,再去改户籍,就得求人。可求人,是会损耗人情的。
这地方世道艰难,人情还是得花在刀刃上,现在还没到什么生死关头,我是觉得,暂时还没到去损耗稀缺资源的时候。
第二呢,我就想赚钱,赚简单的钱。老实说哈,咱们一家四口,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技能,像我跟我娘,做的其实都是简单的手工。
之前高价卖出去的首饰,都是不可再生的,那买卖只能给咱们带来第一桶金,做不得长远打算。
想要做长久买卖,还是得着眼现在,不能光看着现在有的,咱不是还得看着以后还能继续获取的吗?
所以留在这儿,用低人工,创造适合量产的平价商品,我自己觉得,是现阶段比较适合咱们干的。
第三呢,就是土地嘛。我那空间您也知道,每次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这儿的地价便宜,咱们买地成本也能低一点儿,到时候搞搞多样种植,哪怕失败了,这试错成本也低一些嘛。
这地方虽说少雨,但是齐三也说了,地下水还是有的,到时候咱们再找人多打些井,挑些耐旱的作物种了试试,感觉也不会一点儿没收成吧?
最后,您能踏上仕途,算是意外之喜吧,我其实是挺支持您给郑大人当师爷的。
昨晚我外婆说的,您有没有仔细想过?老人家说的没错,作为比较原始的农耕文明,这会儿其实是很难抵御天灾的。
魏晋南北朝知道吧?连续打了四百年的仗不算,关键是这四百年间,光自然灾害就发生了六百多次。
可对有钱有权的人来说,那时候依旧是好乱好有趣,清谈茶道,郊游访友,弹琴对饮,风雅之事那是一样不落。
不过普罗大众,就像咱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那时候就是没命没希望了,一场战争或者一场自然灾害,就能直接让当地人口少一半。”
“我不懂你意思啊,”夏兆丰被女儿的长篇大论直接给说晕菜了,“听你最后说的意思,这不还是得离战争远一些吗?你这也是,迷茫了?”
“我这不是在跟您分析吗?”夏安茹开始扭腰摆臀,锻炼到了最后的阶段,“说了那么多,总之一句话,这年头,完完全全靠双手在地里刨食,那是真的不行。
我算是看出来了,在这封建王朝时代,是不是能好好活下去,不仅仅得靠勤劳的双手,聪明的脑瓜子,很多时候,阶层才能决定你的未来。
您能有机会进衙门,咱们就能有机会往上走,这是一个机会,是比参加科举更适合您的机会。所以行不行的,咱都得留下来试试。”
这话,虽然说的非常的功利,但是身为蝼蚁,不得先想着努力活下去吗?
听完女儿这番话,夏兆丰背着手,默默往前走,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