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心回头,就看到了秦琅正搀扶着文老爷子走出来,瞬间脸上一红。
她和沈玦私下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能被祖父瞧见两人这么亲密呢?
第一反应就是把沈玦给推开,然后飞快的跳出几步外,红着脸的朝着老人家跑过去,伸手搀扶着他,“祖父,您好些了吗?怎么出来了?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那动作快的连沈玦都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手里空了,看着她那一副恨不得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真是被气笑了。
小姑娘这是胆子被养的越来越大了,以前她哪里敢这么推他啊。
沈玦摸了摸鼻子,注意到文老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再造次了,规规矩矩的走过去,问了个好。
文老爷子看到文锦心安然无恙,这会也顾不上沈玦了,老人家的眼睛也跟着红了,握着文锦心的手有些哽咽。
“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文锦心那些委屈和担忧,在看到老人平安的瞬间都得到了释放,吸着鼻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么站着显然不适合说话,尤其是文老爷子才刚醒来,身子并未痊愈,跟在后面出来的文大老爷就及时的提出回到院子里去。
他今日是真的忙的焦头烂额了,一整天都在受气,没想到回到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会他的脸上满是苦涩和懊恼。
他早就该在丁氏瞒下二弟一家出事的消息时,就整顿这个恶妇,只可惜他心软耳根子更软,又被几个孩子哄着,没能狠下心肠来,才会酿成这样的恶果。
自从文锦心来到京城,文大老爷都会下意识的减少与她的见面,其中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觉得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弟弟一家,他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文锦心。
现在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仅没有半分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自觉愧对文锦心。
就把文锦心喊到了隔间,自责的道:“锦丫头,是伯父愧对你与你父母,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文字,还望你能原谅我的糊涂,你我终究是亲人,以后我会视你如己出。”
其实从前世起文锦心就知道,她的这个伯父会如此,都是因为从小家中母亲把事情照料的太妥帖了,他只要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去走就可以了。
娶了母亲觉得好的妻子,然后成亲之后又开始听妻子的。
即便当初他觉得不该这么早分家,但母亲说了他就听了,即便他知道二弟一家落难被丁氏瞒了,但丁氏一哭儿女一劝,他也没有再计较。
他昏庸了一辈子,在知道丁氏谋害父亲算计弟弟唯一一个女儿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文锦心看着文大老爷,有同情也有冷漠,即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坏心,但她是绝不可能原谅他的。
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喊您一声伯父,是因为祖父,可这不代表我原谅了这些事情,陛下已经同意我们离京,我会跟着表哥回镇南王府,伯父,保重。”
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的留恋。
文锦心出去说话的这么一会,沈玦已经扶着文老爷子重新躺好,又是端茶又是喂水,动作简直不要太娴熟,看得秦琅都呆了。
这还是他的玦哥吗?!
沈玦做这些全是发自内心,如果老人家身子不好,他的阿锦会伤心会难过,所以他也把文老爷子当做自己的长辈来敬重来照顾。
并没有想通过一次两次就让他改变对自己的想法,毕竟日久见人心,他有自信,老爷子不是个糊涂人,早晚会看到他的好。
在沈玦替文老爷子垫高了靠枕时,老爷子终于没忍住朝他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你。”
沈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面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他都习惯要么被人奉承要么是背后的谩骂,很少有人会对他说多谢,这实在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看他还有些发愣,文老爷子又说了一遍,“多谢你,若不是你及时赶到,锦儿此次入宫定是凶多吉少,就连老夫也是命悬一线,是你救了我们祖孙二人。”
文老爷子从方才就一直在等,等沈玦自己提起这两件事来,不管之前他对沈玦的误会有多深。
这次沈玦不遗余力的救锦儿以及救他,他的心里都是感激的,而且若是这个时候沈玦提出要娶文锦心,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文老爷子就在想,若是他真的提了自己该如何应对,可沈玦不仅没有提,甚至像是忘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只是全心全意的照顾他,就和之前一样。
反倒让老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说他嫌锦儿被掳进宫,那就不应该还这么忙里忙外的,若是喜欢锦儿,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他到底为何不提?
思来想去,老爷子干脆就主动的道了谢。
沈玦听后一脸的理所当然,“阿锦是我的表妹更是我所爱之人,救她是我的本能,不必言谢。至于您,您是她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亲人,便也是我的亲人,您的安危也是我和阿锦最为关心的,作为小辈关怀长者何来的谢呢?”
文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你也说了,老夫是阿锦唯一的亲人,若是我一直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呢?老夫对你心怀感激,也相信你是个正直之人,却不觉得你是好的归宿,你又该如何。”
沈玦的舌尖抵着齿贝,嘴角一勾露出了个痞气的笑。
“我敬重您是长者,却也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听您的,况且您当初可没拦着锦心的祖母分家,您这些年也没能在阿锦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您觉得阿锦是会听您的还是听我的?”
文老爷子以为他还是会选择劝服自己,没想到沈玦反而开始耍横了,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因为沈玦说的都是对的,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接着又听沈玦继续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可,阿锦我是娶定了,之所以跑来京城,是因为我敬重您,阿锦也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至于我到底是不是好的归宿,您可以拭目以待。”
沈玦这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反正他再怎么说干嘴文老爷子也不会改变对他的看法,还不如大家都别装了。
文老爷子沉默了许久,“原来之前你是跟老夫在演戏呢,这才是你的本性。”
“倒也不是演,敬重您是真的,只是这敬重也有个限度,我的底线从来都只是阿锦。”
文老爷子之前是听说了很多关于沈玦的传闻,但因为见了他本人,觉得并不如传闻那般,反倒还真以为他只是个任性着的少年。
直到这会他才明白,眼前的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世魔头,之前他的毕恭毕敬全是因为他的乖孙女。
想通之后,文老爷子才笑着摇了摇头,他之前不知沈玦的本性,竟然还做了这么多触碰他底线的事情,现在想想沈玦没有发怒,确实是因为对文锦心的爱。
“那就是说老夫根本没得选了?”
“您可以选。”沈玦咧嘴笑了笑,“是笑着同意这本亲事,还是不顾阿锦难过与否,最后被逼着同意这门亲事。”
此刻的沈玦就像是酣睡刚醒的猛兽,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你就不怕老夫被逼急了,玉石俱焚。”
沈玦却笃定的道:“不会的,因为您的眼神不会骗人,您和我一样,不舍得阿锦难过。”
就在这剑拔弩张,秦琅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文锦心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就看到沈玦站在床榻边,两人好似在说些什么。
“祖父怎么不多休息会?表哥,你们在说什么?”
文老爷子一直关注着文锦心,看着她一出现,沈玦身上的戾气瞬间消失,脸上挂上了和煦的笑。
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在沈玦开口之前道:“你表哥问我何时同意你们的亲事,我说,定亲可以,但你还小,婚事必须再等两年。”
不仅是文锦心诧异,就连沈玦也很是奇怪,回头看着文老爷子,他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然后又听文老爷子严肃又有力的道:“这是我最宝贝的孙女,若是这两年你被我知道待她不好,我随时都会取消婚约,不管你是世子还是霸王,我老头子都与你没完。”
沈玦这才知道,方才种种都是文老爷子在考验他。
而他现在已经通过了考验,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然后迅速起身,郑重无比的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我沈玦,愿求娶文氏锦心为妻,一生一世只此一人,我和她之前不会再有别人,您请放心,您绝对不会有取消婚约的机会!”
文锦心手足无措的站着,脸上染红了一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好似在做梦一般,祖父真的同意了她和表哥的亲事……
而且最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表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之间再无别人。
要知道她知道的人里除了她的父母,所有的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之前苏雅晗说她容颜易逝,她虽然刺了回去,却也说明她的心里是在乎的。
前世沈恒璘口口声声说爱她不改,依旧后宫三千,这一世说喜欢她,也一样要娶苏雅晗。
所以即便她和表哥相爱,她也下意识的逃避这个问题,但她没想到的是,表哥竟然自己提了,那她能否相信他说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又是如何跟在沈玦的身边跪下磕头,她只知道身边那人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
就算这是梦,她也希望这个梦能够更久一些,不要醒来。
*
既然文老爷子松了口,那定亲的事情就按着规矩一步步的来。
成帝一言九鼎,说要替沈玦说媒就真的做到了,只是他的身份特殊不可能亲临,就派了大公主沈妙茹来替他上门提亲。
那日沈玦出宫后,成帝就觉得不能夜长梦多,这沈玦是个混世魔王,刚到京中就惹了这么多的麻烦,难保京中不会被他掀起另一番动荡。
便打定主意,赶紧把这瘟神给送走,他要什么都满足他,只要他赶紧回他的广州去做他的小霸王。
沈妙茹平日里在宫中闷得很,被指了个这样的差事,不仅不觉得麻烦,反而还觉得有趣。
尤其是这两个小朋友她都很喜欢,就带着成帝的谕旨去了文家上门提亲。
她与其他的公主不同,每回成帝南巡她都会跟着去,而且她从小就喜欢骑射,她的这些本事都是成帝亲自教的。
可见成帝对她有多宠爱。
这几年成帝出巡减少,沈妙茹也在宫内许久没有出宫了,去过文家后,她也不急着回宫,就带着人去了镇南王府。
沈妙茹想要给文锦心一个惊喜,故意没说她今日要来找她的消息,等到了王府外,才让侍从进去通报,也只说是找文姑娘,没说她是谁。
巧的是沈玦不在府上,文锦心在午休。
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他们便要动身离京了,她这几日还在苦恼,她想劝说祖父和他们一块南下,为此想了不少的法子,夜里也是辗转反侧。
用过午膳她就犯了困,回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还睡得格外的沉。
下人通报的时候,秦琅正好在院子里无聊的打拳。
沈玦说马上就要离京了,不许他再出去玩,这几日都拘着他,秦琅有气无处撒,就只能练练拳脚。
看见下人神色匆匆,秦琅就把人给拦下来了,“干什么去?”
“三爷,外头有客人说要寻表姑娘。”
秦琅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姓韩的又来了!
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居然又来找小嫂子,而且今日玦哥还不在府上,他可绝对不能让姓韩的进府。
“小嫂子午休呢,别去吵她,放着我去。”
下人想要拦说误会了,可秦琅速度太快了,直接就跑的没影了,只能暗叫声不好,追了上去。
“是哪个小兔崽子要找我小嫂子?先问过你小爷我答不答应。”
“小孩儿,你是在说我吗?”
秦琅看着眼前身穿华服的窈窕佳人,彻底的傻眼了。
沈妙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富养的公子哥,大约能猜到这是谁。
而秦琅却是看傻眼了,他爱玩爱闹见过的美人可不少,眼前这个佳人不管是看脸还是看身段,都不落俗,让人眼前一亮。
回过神来的时候,不免有些尴尬,尤其是她那带着拖音的妩媚嗓音喊他‘小孩儿’,让秦琅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正巧那个报信的下人跑了出来,就被秦琅踹了一脚,“你说的人呢?”
下人委屈巴巴的指了指眼前的沈妙茹,“就是这位姑娘说要找表姑娘。”
“那你不会说说清楚,害我误会了。”秦琅感觉自己脸上都要烧起来了,在这么漂亮的大美人面前丢脸,实在是可气。
但也知道是自己没弄清楚,不好怪别人,就挥退了下人,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
“方才都是误会,我是秦琅,这位姑娘是来找文妹妹的吧,她这会还在午休,外面日头晒,我领姑娘去花厅等吧。”
听他说自己是秦琅,沈妙茹就知道猜对了,他应该和沈玦一般大,但这一张面冠如玉的小脸,让他看上去年龄更小,与沈玦的张扬不同,他更青涩干净。
她听说秦琅和沈玦关系很好,是过命的兄弟,她才不会和小孩儿一般计较,听说文锦心在休息,外头确实晒,就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了,小朋友~”
秦琅原本看她同意还很高兴,但听见她又喊自己小朋友,脸就涨的更红了些,“我不小了。”
沈妙茹性感的薄唇微抿,看着秦琅轻笑了一声,“嗯?毛都没长齐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说完就丢下脑袋发蒙的秦琅,自顾自的往府内走去,明明是头回来,却像是主人般闲庭信步。
秦琅长这么还从来没有被人调戏过,而且还是被个大美人给调戏了,只觉得又臊又怒,但同时又觉得这美人儿真是特别的很。
与他之前见过所有姑娘都不一样,按理来说他喜欢的是像文锦心这种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最好是能依偎在他怀里,骨头都能酥了的那种。
而这沈妙茹可和娇柔半点搭不上边,他去觉得有种不同的劲儿,让他忍不住的靠近。
咬了咬牙,暗自哼了声,“早晚让她知道,小爷我毛长齐了没有!”
然后就气冲冲的跟了进去,便发现沈妙茹一点都不认生,已经由丫鬟引着到了花厅里,这会已经在悠闲的喝茶了。
若是说文锦心是一朵白玉兰,那沈妙茹便是牡丹,他记得之前书里有句诗怎么说来着,秦琅只恨自己之前没听沈玦的多读书,现在用到才觉得后悔的很。
方才秦琅第一眼就已经看呆了,没想到这会她喝茶的模样更让人着迷。
只见沈妙茹端着茶碗细细的品茗,那眉宇间的妩媚让秦琅下意识的颤动了一下喉结,他只觉得这会渴的不行。
尤其是她听到动静,懒洋洋的抬眼朝门边看了一眼,“傻站着做什么,有话进来坐下说吧。”
秦琅这会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沈妙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乖的进屋坐下,沈妙茹还让丫鬟给他上茶。
等茶上来了,秦琅才发觉不对,他才是主人啊,怎么现在搞得他跟客人似的。
而且他一时入迷,喝了一口茶水才发现这是烫的,被烫的一机灵,瞬间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沈妙茹又是一声轻笑,毛手毛脚的连冷热都没搞清就喝茶,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下人都在门外伺候,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沈妙茹的笑声就格外的清晰,尤其是他好死不死的还看了一眼沈妙茹。
那眼神实在是太过明显,就差□□裸的在脸上写上小屁孩三个字了,秦琅瞬间脸就红了,他从小就在沈玦手里吃过瘪。
但输给沈玦他心服口服啊,这一个美人儿都嘲笑他,实在是不能忍受。
秦琅很像用平日对付其他人的法子把人打一顿,可看着身边弯着眉眼笑盈盈的美人儿,又下不去手。
尤其是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只能撇开眼,安慰自己他从来不打女人的,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
吐了吐被烫的发麻的舌头,便找了个话题赶紧岔开,缓解方才丢人的尴尬,“我看姑娘面生的很,姑娘是怎么认识的文妹妹?”
沈妙茹觉得眼前的少年实在是太有趣了,若是她的那几个弟弟能有这么可爱有趣,也不至于她在宫中如此的无趣了。
尤其是他还会脸红,这么白白净净的红着脸,偏偏还要强装镇定,别说是宫内就是这世家大族中也少有如此纯澈之人。
让她忍不住的生出了几分的恶趣味,想要逗一逗他。
“我啊?你没听你文妹妹说吗?我是她那位伯父的妾室,大家都唤我一声茹姨娘。”
秦琅傻眼了,看着眼前的沈妙茹只觉得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大美人,不仅嫁人了还给人做小妾。
文锦心的伯父那日他见过的,长得又老又丑,还没他爹半分俊朗,这美人嫁给了他岂不是糟蹋人吗?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我那日去过文府,怎么没见到你?也没听文妹妹提起过。”他下意识的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那日我正巧回娘家探亲了,我那可怜的老母亲病重,家中又不宽裕,不然我也不会卖给别人做妾,不过这都是命,文老爷待我还是很好的。”
秦琅看眼前的人,抽出帕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加上沈妙茹的声音本就和那些莺莺燕燕的不同,听上去有些沙沙的,这会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就带上了哭腔。
以为沈妙茹被他给说哭了,秦琅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蛋,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肯定是家里出了事,才会给别人做妾。
他居然还提她的伤心事,真不是个东西,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