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霄完全被陈燧给说懵了。
为什么陈燧的态度好像是把他自己当成了罪魁祸首不,这完全是系统的错,真正有错的系统一声不吭,你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无辜群众为什么使劲把锅往身上揽啊?
宋凌霄伸手摸了摸陈燧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你好像有点热。”宋凌霄迟疑着说,“不会是吹了风,受了寒,发起烧来了吧?有没有叫大夫看过?”
陈燧被他碰到时便是一僵,此时听到这番话,更是眸色深沉,定定地望着他。
宋凌霄又是一阵心虚,他不会又说错什么话了吧。
今天晚上的陈燧真可怕,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麻蛋,系统你真的不准备赔偿我因为bug引起的精神损失费吗?
“你失血过多,所以体温偏低。”陈燧将宋凌霄摸着自己额头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而后又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先把水喝完,等会儿厨房热的粥来了,再喝一点垫垫肚子,身上也能热乎些。”
宋凌霄乖乖喝完水,感觉到冷冰冰的肚子里热乎了一点,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陈燧,陈燧放下杯子,起身到门边,跟门外候着的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宋凌霄似乎从门缝里看到了至少两条晃来晃去的人影。
不过那些人都没有被获准进来,陈燧把门关上,回转身来,便看见宋凌霄正眼神熠熠发亮地望着他。
“怎么?这回精神头又上来了?”陈燧将屋里的火盆拨了拨,拿了一件棉外衣,回到床前,给宋凌霄从前头围上,让棉花把他的下巴都包起来了,只留下一个脑袋,陈燧才算满意,坐回床边的椅子里。
“不是,就觉得挺稀罕的,”宋凌霄吃吃笑道,“好像电视,啊不,话本里写的伺候坐月子,忙前忙后,又是加衣服保暖,又是倒水添粥的。”
陈燧见他精神一恢复,嘴巴又开始瞎扯个不住,知道他是脱离危险了,心中稍安,便也陪着他瞎扯道:“你若是能给我生一个两个的,我天天伺候你也可以。”
宋凌霄顿时涨红了脸:“谁说那个了,我是说你像伺候月子的婆子一样周到,大王爷这样伺候我,我很受宠若惊好么!”八壹中文網
“嗯,那你能给我生一个两个的么?”陈燧似笑非笑地抬头望着他。
“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宋凌霄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待这话问出去,他又觉得似乎不大对,“不是,我是纯爷们,没有那种功能!生什么生,真是的,爷爷亮出来比你大!”
“比一比?”陈燧挑起眉梢。
宋凌霄一噎,又不是幼稚的高中生,成年人谁动不动要比那个,何况大又怎么样,能多吃一碗饭还是能多赚两块钱?
“幼稚。”宋凌霄转过脑袋,表示出充分的不屑。
陈燧看他在昏暗光线中依然红得发亮的耳朵尖,只觉得心情格外地好,在这一刻,陈燧仿佛能共情到宋郢的心情了,只要宋凌霄能生龙活虎地待在他视线可及的安全范围内,他不介意做任何事,包括违法犯罪还有面对因为被限制到自由而哭哭啼啼的宋凌霄。
当然,陈燧不是宋郢。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这种危险的念头压下去,他知道大兆的太平日子不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大船就在倾覆的边缘,任性而为只会让船翻得更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要自私地把宋凌霄据为己有,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大家一起完蛋。
毕竟,他知道,宋凌霄想要的未来,是一个文化繁荣的太平盛世,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家繁荣富强。
……
当天晚上,宋凌霄喝了粥,跟陈燧说了会儿话,便躺回被窝里去睡了。
陈燧从天字间撤出来,来到隔壁,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飞飞燕、曹汝贞、木二正围在桌前,桌上摊着一堆小山一样的契书,都是连载小说月刊的长期订货协议。
“宋坊主宋公子怎么样了?”三人见陈燧过来,立刻放下手边的活儿,焦急地问道。
陈燧微微点头,示意他们不要紧张:“已无大碍,喝了粥,睡下了。”
三人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飞飞燕没防备,把自己屁股受伤的事儿给忘了,这一坐,不由得“诶唷”了一声,曹汝贞伸手扶了他一下。
“宋坊主怎么会突然吐血呢?”飞飞燕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宋凌霄看起来那么精神,每天第一个起来要去逛街的是他,每天忙活到半夜的也是他,在京州的时候就是个工作狂难道说是积劳成疾?
曹汝贞也面露担忧之色,他才认识宋凌霄两天,可是,宋凌霄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贵人,一方面,他往后要仰仗着凌霄书坊给他一碗饭吃,另一方面,他也是头一次感受到站在正义又强大的一方,以压倒性的优势抢占市场是一种什么样的爽快体验!
曹汝贞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图书出版市场了,因此,他刚听说连载小说月刊要建江南仓库,宋凌霄一下子买了荷叶镇十座仓库囤货时,他还觉得宋凌霄是不是太乐观了,这么多仓库,真的都能利用上吗?万一没人订货,书都烂在库里了,那得赔多大一笔钱啊。
事实却证明,宋凌霄不仅没有乐观,而且似乎还该买更多的仓库,就现在余杭书市一天之间签下的订货量,十座仓库远远满足不了,那排在房间外头的订货队伍,从窗户往下看,沿着湖边一直排,都看不到头。后来还是天太晚了,大堂管事恳求曹汝贞先结束签约,明日一早再继续,这才暂时能够歇口气。
曹汝贞本来是想着,等到宋凌霄他们从书市上回来,就跟宋凌霄申请,把荷叶镇的仓库全买了,再买几块地,建新的仓库。
谁知道,左等右等,宋凌霄就是不回来。一直等到二更天的时候,他听见隔壁有动静,就叫飞飞燕去看一看,毕竟飞飞燕和人家比较熟。过了一会儿,飞飞燕煞白着一张脸回来,跟见了鬼似的,曹汝贞问他怎么回事。
“宋坊主……病了。”飞飞燕斟酌着字句,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看到的那个场面,陈燧用一条厚厚的深色大氅裹着宋凌霄抱上楼梯,一句话也没跟飞飞燕说,木二开了门,陈燧便进去了。
飞飞燕看见宋凌霄的脸色很差,昏迷不醒,急忙拉着木二问怎么回事,木二便告诉他,是病了,从府衙大堂出来时昏倒了,事发突然,已经给大夫看过,现在就等着他苏醒过来。
“怎么会突然病了?”曹汝贞急忙问道,他首先想到的是水土不服,飞飞燕却告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宋坊主的身体一直不好,听苏掌柜说,以前就有突然晕倒的情况,挺吓人的。
“怎会如此……”曹汝贞感叹,“他看起来年纪轻轻,正是前途无量之时,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天妒英才。”
飞飞燕也跟着感叹了一番。
曹汝贞又说:“不过,难道他就是凌霄书坊的坊主?”
飞飞燕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哎呀,本来说是京州来的书商的!
“其实我猜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曹汝贞道。
毕竟年纪也太小了,曹汝贞自己开过书坊,知道开书坊的难处,对内要能管住作者,对外要能和三教九流的渠道商打交道,喝酒吃饭都是小事,关键是能镇得住场子,说话有人听,一个小孩做坊主,不知道如何去镇住那些市面上的老油条呢。
不过,仔细想想,宋凌霄不是已经镇住了曹汝贞以及那么多余杭书市上的书商老板了么?
曹汝贞和飞飞燕在屋里谈论了一阵宋凌霄的情况,说到宋凌霄此次来到余杭,就是为了和建阳书坊对抗,曹汝贞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惨痛经历,对宋凌霄更加担心起来。
“建阳书坊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宋坊主还是应该先保全自身。”曹汝贞感慨道,“我就怕他这病来得及,是被建阳书坊激出来的,他底子本来不大好,还是应该远离这些事。”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飞飞燕点点头,“但是,你不知道,余象天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去挑衅了,还趁着我们没法及时把连载小说月刊运到江南来售卖,弄出一堆盗版抢在我们前头售卖,导致第二期亏损了许多,宋坊主这才亲自下江南来找建阳书坊的罪证的。”
曹汝贞默然,想到余象天的可恶之处,他至今都恨得牙痒痒,丝毫不奇怪宋凌霄为什么会亲自下江南。
“建阳书坊确实可恨,只是,从理性的层面出发,宋坊主还是应该先保全自身,毕竟,为了盗版书商气坏身子,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曹汝贞缓缓道。
这三年来,建阳书坊依然威风八面,而曹汝贞,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书坊,还不得不每日对着自己的跛脚,肢体上的残废比心灵上的伤痛更难忍受,因为时间永远治愈不了,每天醒来,行动不便的腿脚都会提醒曹汝贞,三年前的那一场灾难。
“确是如此。”飞飞燕叹息道,“我也劝过宋坊主,可是他坚决要去建阳抢账本,一定要把建阳书坊的罪证找到,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审判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建阳书坊早就被端掉了,可是,它不仅存在着,还越来越发展壮大,汝贞,有时候我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难道是我们错了吗?”
“我们没错。”曹汝贞坚定地说。
飞飞燕看向他,光明中,曹汝贞的面颊被岁月和伤痛碾磨成了现在这副衰老憔悴的模样,可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沉稳坚毅。
门上一响,木二进来了。
木二本来在天字间门外候着,这会儿他喜上眉梢地过来宣布,宋凌霄醒了。
飞飞燕和曹汝贞立刻起来,跑到隔壁门前去,想看看宋凌霄怎么样,这时,陈燧出来,叫木二去厨房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粥来,说完之后,也没叫他们多看一眼,又小气地把门关上了。
木二端完粥,回来跟飞飞燕、曹汝贞他们围在桌子边上,开始整理契书。
一边整理,木二一边对他们说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听完之后,飞飞燕气得一捶桌子:“果然是建阳书坊干的好事!余祉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
“……”曹汝贞没跟着骂,但是脸色比飞飞燕还难看,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某些经历,仇恨之火在胸中死灰复燃。
“好在余杭府尹接下了这桩案子,说要帮忙查建阳书坊的账。”木二见两人都气得够呛,怕他们俩再有个三长两短,赶忙转换话题,“有官府出面,建阳书坊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曹汝贞看了一眼木二,悠悠道:“我倒是没有这么乐观,建阳并非余杭治下,这种跨省的案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木兄弟,你看到我这条腿了么,没有人为了它付出代价,除了我自己。”
木二一愣,他跟着陈燧,走到哪儿都能得到最公正的待遇,因此心态也比较理想主义,但是曹汝贞却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曾经受过挫折,不相信衙门,两人的背景决定了两人思维方式的不同。
“这你可以放心,有主子在,建阳书坊跑不了的。”木二没有跟曹汝贞分辨对错,只是这样说道。
曹汝贞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陈燧进来,说明了宋凌霄现在的情况,让他们三个人不要太过担心。
“宋坊主没什么大碍,那就好,那就好。”飞飞燕松了口气。
陈燧坐在桌边,沉默了一阵,抬眼看向曹汝贞,问道:“你刚才说,这案子余杭府尹办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曹汝贞正待说话,被飞飞燕在桌子底下拧了一把。
曹汝贞:?
飞飞燕目光乱飘,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曹汝贞却没有准确接收到飞飞燕的意思,他还以为飞飞燕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曹老板?”木二提醒曹汝贞,主子正在问他话呢。
“哦,不好意思,我是看向隅眼睛好像有点难受……我刚才说这案子不容易办,意思是说,余杭府尹虽然清廉正直,嫉恶如仇,但是建阳毕竟在余杭府尹管辖范围之外,这种涉及跨省的案子,一般都不好办,对于余杭府尹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听完曹汝贞所说,陈燧倒是没有讲一些理想主义的话来否定他。
因为陈燧自己也知道,跨省办案,这其中的难处。
如果一味相信余杭府尹能把案子办妥,那建阳书坊也就不可能存在这么久、影响这么大了,被动等待不可取,陈燧需要的是主动出击,快速推进。
而且,京州府那边也没时间等着他们。
“你的意思是,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建阳。”陈燧思忖道。
“正是如此。”曹汝贞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建阳县上面三级官员,都会拼了命地庇护建阳书坊,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绝不会让外省的人动建阳书坊一根毫毛。”
“建阳县上面三级官员……”陈燧一盘算,那就是州府县三级,最大一级已经到了二品大员,怪不得建阳书坊能如此猖狂。
自古以来,地方和中央的对抗,就是朝政治理的一大难点,“政令不出京州”,这句话说的就是这意思,陈燧自可以拿出他的皇家令牌,可是,权力斗争波谲云诡,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向陌生阵营暴露身份,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也就是说从正常的办案流程上走不通,余杭府尹拿不到建阳书坊的账册。”陈燧点破曹汝贞没说破的话。
“对,唉……”曹汝贞道,“而且,他们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抓不到把柄,伪造一个账册,是最简单的,或者更过分一点,给你拿些不相干的账册过来,你问他,他就装傻,总之,不是曹某悲观,而是这件事如果能从正常办案流程上走通,也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副样子了。”
陈燧点了点头,曹汝贞这番话,对他来说非常有价值,之前他还有些犹豫,是否应该信任余杭府尹,不要再节外生枝,但是如今看来,不采取非常手段,建阳书坊就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溜掉。
而且,让陈燧更为恼火的是,一个小小的建阳书坊,都能手眼通天,操纵州府县三级官员为他护航,这得腐败到什么程度?更何况建阳一带,经济算是发达的,这么多年来吏治评级,都是优等,更无法想象其他地方如何!
由此可见,大兆吏治早就千疮百孔,后日的倾覆,不过是积弊之下,必然的结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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