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象天带着全部物证转移了,事情就会很麻烦,因为我们没法证明那些盗版书就是从余象天手上流出来的。”宋凌霄皱起眉头。
“……”陈燧沉默。
没想到盗版书据点都已经找到了,盗版书和罪魁祸首都不见了,问题再一次陷入僵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余象天不现身,只要他还想在京州卖书,我就能找到他!”宋凌霄发狠道,他拿出袖子里的一册盗版书,这是他下午搜罗证据的时候,从书摊上买过来的,两钱银子的正版书,换成盗版只要四文铜钱,相当于一册正版书可以买50册盗版书,建阳书坊实在太狠了。
宋凌霄将一册盗版书交给陈燧,又将自己写写画画算出来的盗版书大致销量小纸条郑重地递到陈燧面前:“这些,你拿好,我们分头行动,我回去达摩院开会,你去找陆樟溪,这些物证和大概的数据,就给他作为参考吧。”
“嗯。”陈燧接过盗版书,将纸条夹在书中。
两人走出小巷,来到外面街道上,宋凌霄叫了一辆马车,准备回达摩院。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看见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头戴逍遥巾,身穿儒士袍,很像余象天。
那人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不断地左顾右盼,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被事主抓住。
宋凌霄立刻指着那个方向,叫道:“余象天!”
余象天猛地一个激灵,回头来,看见宋凌霄,吓得滑了一跤,站起来便踉踉跄跄地跑了。
陈燧拔脚往那边奔去,宋凌霄也跳下马车,跟着陈燧在人群之中穿梭,不一会儿,他听见前面有人发出惊呼,人群如同水波一边向四面散开,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中间留出了一片白地。
宋凌霄分开人群,低头一看,余象天像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陈燧一脚踏在他背后,一手作擒拿术将他的胳膊往后折起,使他的行动完全被锁死,根本挣扎不得。
宋凌霄走到余象天面前,俯视着他:“余象天,你跑什么!”
余象天听见宋凌霄的声音后,立刻化害怕为愤怒,嚷嚷起来:“宋凌霄,你有本事就当街打死我,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的,大家都看一看,凌霄书坊的坊主因为一点经济纠纷就对同行行杀人灭口之事!”
宋凌霄迷惑:“余象天,你可别血口喷人,谁杀人灭口了!若不是你干下那无耻盗版的事情在先,我们犯得着追你么?你别想着夸大事实,大家伙就会相信你了。”
“那你放开我!放开我!”余象天扭动着水桶腰。
宋凌霄一脸的一言难尽之色:“你有种别跑,我们自然不抓着你。”
“我不跑!我跟你上衙门去论理!”余象天气道,“看看是杀人灭口的罪过大,还是出一些特别昂贵的书籍的简装本罪过大!”
“什么?”宋凌霄的声音扬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陈燧松开余象天的胳膊,退后半步,余象天面色恼怒,却又带着些许惧色,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余象天使劲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眼神一阵贼溜溜地乱转,开始打量起宋凌霄,他欲言又止,突然改换了之前凶巴巴的态度,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宋坊主,其实这件事,余某人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冲撞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那两个伙计并一个远房的堂弟、叫余裕、把他们给放了吧!”
宋凌霄诧异地看着余象天,他本来想的各种巧言辩论、偷换概念都没出现,余象天竟然认错了,还这么客气,实在是奇哉怪哉。
更加奇怪的是,余象天说的后半句话。
“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的人丢了,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守法市民。”宋凌霄正色道,他可不能接余象天这盆脏水。
余象天顿时懵了,口中念念有词:“那会是谁干的……”
宋凌霄观察着他,见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事实上,他可以耍花招的地方很多,不至于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飙演技。
但是,宋凌霄压根不想管余象天的什么亲戚又丢了,伙计又不见了的破事,他现在只想知道,余象天把盗版书都转移到哪儿去了!
“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特别昂贵的书籍的简装本,那是什么?”
面对宋凌霄愤慨的质问,余象天的面部表情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似乎有些迷茫,又有些释然……
“我不知道!”余象天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大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你没有证据,就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要离开这鬼地方,我要离开京州!什么天子脚下,这里强盗横行!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来了!”
宋凌霄被余象天给说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像从刚才开始,余象天的精神就不太稳定,脸上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愤怒,一会又迷茫,而且他还会时不时地扭头跟周围的空气放狠话,或是惧怕地环顾四周,仿佛在与某种不存在实体的可怕势力斗争。
按照现代医学精神类疾病的表征,余象天这就是精神分裂啊!
但是,这才几天时间,余象天就从志得意满的大奸商,变成了战战兢兢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啊,他那个性子,怎么看也是得妄想症的料。不过,如果是受到了刺激,或许
余象天突然撞开围观的百姓,像狗熊一样抡着胳膊、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诶……”宋凌霄想追,又想到确实没证据,没法限制他的自由,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把他放跑了?
“无妨,让他跑,眼线已经跟上去了。”陈燧淡定地说。
宋凌霄对陈燧露出了敬佩之色。
“放长线,钓大鱼,看他跟谁接头。”陈燧回过头来,冲宋凌霄一挑眉,“走?”
“走!”宋凌霄一拍陈燧手臂,他们俩这默契,真是没的说。
……
十二月初二,达摩院全体员工大会召开。
陈燧有事在身,缺席,梁庆抱恙在家,来不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这次大会空前的热闹,会议室的桌子上,椅子上全都占满了黄七巧的“朋友们”,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会议开始没多久,就各抱了一只在身上顺毛,暖呼呼的毛团子,摸起来手感别提有多好了!
宋凌霄坐在主位上,背后是画着本次期刊读者调查问卷反馈的结果。
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定下来第三期的主推文章。
除此之外,还有上一期的销售反馈。
根据以往的三个维度,这一次四部连载小说的读者反馈是这样的:
关注度:天外飞星记>诀君子>司南漂流记>总裁请自重
期待度:天外飞星记>诀君子>总裁请自重>司南漂流记
好评度:天外飞星记>诀君子>司南漂流记>总裁请自重
这一次的三个维度数据比较平均,天外飞星记因为是主推小说,封面插画做的很漂亮,再加上作者写出了自己都接不下去的灾难情节,悬念是不用说的强,内容是绝对的新颖,读者们都没在别处看过这样的小说,因此得到了一致好评。
司南漂流记则因为第二段情节没什么变化,司南刚刚流落到荒岛,还在和岛上的狂风暴雨对抗,读者看得有些麻了,所以评价一般。
总裁请自重还是老问题,就不讨论。
而诀君子这次的表现,十分亮眼,扭转了上一期的颓势。
按照这个节奏进行下去,下一期的主推文章,很明显了。
就是诀君子!
要说为什么不继续推天外飞星记……那主要是因为,它下一期要断更!
断更,一个可怕的词,一个让读者颤抖,让作者生病,让作者的亲戚惨遭荼毒的词!
除了富坚老贼那样“让人觉得不断更反而是奇迹”的神人,大部分作者都是很怕断更的,断更会流失观众,会让读者觉得言而无信,因此,作者们不遗余力地编造着花式的断更理由当然,有时候是真的,可是真的理由干巴巴说出去反而会让人觉得没有诚意,必须渲染得形神兼备才可以。
而韩知微给到云澜的断更理由是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
这四个字,让宋凌霄怎么放到下一期的通告栏中!
宋凌霄通过云澜请示作者,能不能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编辑来编一个感人肺腑、男默女泪的断更理由,先稳住读者。
韩知微回复:不用。
然后又特别叮嘱宋凌霄,要么干脆不解释,要么实话实说。
宋凌霄早知道就不多问那一句!
这个小问题,他和云澜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写不出来”没想到,他们这个举措,竟然在后续的新刊销售过程中,引发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安排完下一期的稿件内容后,就是编修们开始整理稿件,画师们开始画插图、刻板,并约定好在交稿期限汇总给宋凌霄。
“接下来,就是销售反馈了。”宋凌霄语气有些沉重,“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第二期的销售业绩,可能不太理想。”
宋凌霄说完这句话之后,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他的员工们。
他的员工们似乎有些怔忡,短暂的失落之后,大家很快恢复了斗志,依然用充满信赖的目光注视着宋凌霄。
“没关系,总会有起有落的。”
“是啊,写书的成绩也有好有坏。”
“成绩坏的时候,只要静下来检讨为什么就可以了,没必要灰心丧气。”弥雪洇体贴地说道,这也是宋凌霄之前跟他说的话。
看到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充满信心,宋凌霄不禁有些感动。
“谢谢你们……现在具体的销售数量还没出来,不过,京州和江南、两广的读者反馈都有所下降,情况不容乐观。”宋凌霄正色道,“但这不是我们凌霄书坊编辑部的问题!而是另有原因!”
众人愕然,另有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盗版。”宋凌霄说道。
接着,他将昨天梁庆的发现,以及今天他在西南市场的实地考察,他和余象天的对峙,统统讲了一遍。
“就目前的情况分析来看,建阳书坊的盗版不止铺了京州城这个范围,恐怕,他们真正想要抢占的江南和两广的地面,因为,我亲自和所有南方来的渠道商们签了契书,契书中都有一条,必须帮助我们收集读者反馈,可是至今,南方的读者反馈都非常少,甚至比京州一城的还要少,”宋凌霄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第二期或许会赔到手里,我们会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但是不用怕,做坏事的人必然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会议室中十分安静,大家都望着宋凌霄。
只有一只威风凛凛的橘色长毛猫,像一头小狮子一样,从宋凌霄面前的桌子上走过,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宋凌霄的胳膊上扫来扫去。
“所以,请大家尽快把这一期的定稿赶出来,我拿到定稿之后会立刻复印,印制销售的事情,后续我会交给梁庆。”宋凌霄坚决地说道,“我要去南方一趟,考察那边的市场。”
小狮子猫似乎被宋凌霄的坚毅态度所感染,也扬起脑袋,张大嘴巴,对着空中发出一声:
“喵嗷嗷呜!”
战斗的号角已然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牧师与十字架的地雷x1,感谢重山的营养液2,博肖揽星河的营养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