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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你敢让弥雪洇进来,我就退出。”(1 / 1)

宋凌霄和梁庆一起赶到竹西路。

路上,梁庆已经跟宋凌霄说明了情况。

吴紫皋本来是打算找卿卿的,谁知他在洒金河畔的一家茶馆里坐了一会儿,就改变了主意,去那竹西路的青玉馆,寻访一位清倌,似乎是打算换换口味。

有人看见茶馆里,有一位穿着白衣的美人临窗而坐,吴紫皋进入茶馆之后,便上前搭讪,那白衣美人听他说了一阵,留下了一张名牌,叫他去青玉馆找雪洇。

吴紫皋一向喜欢这种随缘聚散的艳遇,因此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前往青玉馆。

“你听清楚了是雪洇?”宋凌霄抓住那名茶馆伙计问道。

茶馆伙计见到宋凌霄身后的梁庆,以及满金楼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坏了!”宋凌霄撂下伙计,立刻拔足狂奔。

梁庆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别看宋凌霄长得瘦弱,跑起来快得像兔子似的:“你、你要去哪儿?”

“青玉馆啊!”宋凌霄还有气儿回头跟梁庆说话。

“叫、叫马车啊!”梁庆上气不接下气。

宋凌霄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梁庆叫了一辆马车,带着两个打手赶到青玉馆,这时候距离茶馆老板说的吴紫皋差不多到达青玉馆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时辰之久了。

宋凌霄心中无比懊恼,他怎么就一个没留神,让弥雪洇听见了他和梁庆的对话!

弥雪洇这个人的脑回路非常奇怪,他经常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深入险境,明明没有自保能力,还要把自己置于虎口之中。

也幸而他是雪满宫道的主角,雪满宫道是个绿江文,他的主角光环和护花使者薛璞,让他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可是,眼下,弥雪洇因为剧情变化,还不认识薛璞,宋凌霄真不知道,他孤身一人返回清馆,约见吴紫皋,到底是打算干嘛?!

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之下,弥雪洇哭着说两句“不要”,别人还以为他欲拒还迎。

简直越想越可怕。

宋凌霄也跟着暴躁起来。

马车一停下,宋凌霄便跳下车,梁庆招呼两个打手跟上,四人一路冲进青玉馆。

男老鸨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看见四个人没啥好态度,以为是恩客来寻衅的,立刻就叫人去拦。

“我是满金楼梁庆,我要找个人。”梁庆突然硬气起来。

他的名头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男老鸨赔笑上来,说道:“哟,这不是梁老板么,怎么,今天想来尝尝鲜?”

梁庆啐了一口,问道:“别给爷扯那没用的,我问你,弥雪洇呢?”

男老鸨一愣,骂道:“我就知道那丧门星突然回来准没好事!”

弥雪洇其实已经被宋郢买走了,卖身契也不在青玉馆了,只是他自己突然返回,还跟男老鸨说约了一个叫吴紫皋的客人,男老鸨一时间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没有细问,就放他养过的这只肥羊进来了。

梁庆稍微一逼问,男老鸨两害相权取其轻,决定出卖弥雪洇和来路不明的恩客,来换取梁庆梁大老板的人情。

于是,宋凌霄和梁庆被带到了外间上了门锁的厢房前。

“你们在门口等着。”宋凌霄说完,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冲了进去。

梁庆啧啧称奇,宋凌霄这腿劲儿可以啊。

房门在空中摇来摇去,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宋凌霄冲进屋里,目光一扫,就看见床上一条白影,正伏在一个人身上。

宋凌霄脑瓜子嗡的一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上去,将上面的弥雪洇一把拽开,揪着下面的老男人的衣襟,一拳砸了过去。

“诶唷”老男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还算方正的腮帮子被宋凌霄这一拳头给打歪了,歪在瓷枕上直流口水。

宋凌霄从床前站起来,轻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无法收拾的局面,因此叫其他人回避,谁知他来的正好,弥雪洇和这个老色批的衣服都还穿在身上。

弥雪洇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抱住宋凌霄的胳膊,身子瑟瑟发抖。

宋凌霄将手臂一展,给他抱,并义正辞严地说道:“你别怕,有我在这,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弥雪洇微怔,抬头看向这个并不比他高大的少年。

吴紫皋在床上疼得哼哼,似乎并没有跳起来继续作恶的意思。

宋凌霄转过身,叫梁庆进来,梁庆带着两个打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一下子把并不宽裕的空地占了一半,屋里顿时拥挤起来。

弥雪洇害怕地躲到宋凌霄身后,偷眼看梁庆和两个打手。

宋凌霄觉察到他一直在发出小小的呜咽声,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便安抚他道:“这是自己人,梁庆,梁老板,我们书坊的销售。”

梁庆冲弥雪洇邪魅一笑,摇了摇扇子,倾身行了一礼:“徽州第一帅,梁庆。”

弥雪洇又挨紧了宋凌霄一些,像找到了庇护者的动物幼崽,躲在宋凌霄身后,怯怯地打量着梁庆。

这时,床上痛苦的呻吟声,终于强烈到不能忽视了,梁庆赶紧叫男老鸨找个大夫,帮吴紫皋把腮帮子推回原位。

吴紫皋扶着腮帮子坐起身来,面色很是阴郁,他的嘴巴还不能放开来说话,否则他就能用山东话把眼前这几个人问候到祖宗十八辈!

宋凌霄这时候才开始正眼打量吴紫皋。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讲故事达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吴紫皋。

听传闻挺有趣的,真人嘛,就挺叫人失望的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没有秃顶发福。

吴紫皋肤色偏黑,精瘦,个头普通,长相普通,气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偏见的缘故,宋凌霄已经提前送给他一个老色批的称号。

吴紫皋歪着腮帮子在枕头上流口水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宋凌霄暂时无法挥去对他的恶感。

虽然说作品不等于人品,但是……这种人品的人能写出来什么好登西?

“你们这是……”吴紫皋揉着腮帮子,慢慢地用一副带着鼻音的腔调说道,“仙人跳么?”

……

这件事从吴紫皋的角度看来,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仙人跳。

他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不是弥雪洇主动勾搭他,他此刻本该在卿卿的房间里小别胜新婚,哪里用得着受这般皮肉之苦!

他承认自己贪恋美色,弥雪洇长得又勾人,来到这种地方么,肯定就是做一些开心的事,谁知道弥雪洇把他勾来了,又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吴紫皋便以为弥雪洇在玩什么情趣,就想配合他一下,结果遭到了非常激烈的抗拒。

吴紫皋无奈,本想就此作罢,谁知他正要起身离开,那弥雪洇竟然主动扑了上来,还把他压在床上,把手伸进衣服里摸来摸去,热情似火,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

吴紫皋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弥雪洇了,就在他迟疑是配合弥雪洇,还是再等等的时候,宋凌霄踹门而入,拉开弥雪洇,对着他就是一拳

“嘶。”吴紫皋捧着腮帮子,那股疼劲儿半天缓不下去。

“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梁庆赶紧过来打圆场,“这样吧,我做东,请大家去满金楼吃个饭,听个曲儿,叫卿卿姑娘出来作陪,如何?”

沉默。

梁庆冲宋凌霄挤眼睛,那意思是,你还想不想签作者挣钱了,赶紧的。

“有什么误会?”宋凌霄顿了顿,“是说开了好。”

吴紫皋捧着腮帮子,皱眉瞅着梁庆:“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我只想见卿卿。”

梁庆松了口气,看来还有戏,没有完全翻脸:“成,没问题,去了就叫卿卿姑娘给吴老板揉揉。”

吴紫皋听到这话,态度才稍微软化下来一些,先跟着梁庆下去了。

宋凌霄回过身,打量弥雪洇:“你没事吧?”

弥雪洇摇了摇头。

宋凌霄见他衣服穿得好好的,只是头发稍微乱了点,肯定是什么都没发生了,不过,他冲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滚到床上去了,这般衣冠楚楚地滚在床上,难不成是在促膝长谈么?

“对不起……”弥雪洇红了眼圈,低下头,小声说道,“其实、其实吴先生并没有对我怎样……是、是我强迫他的……”

宋凌霄:???

什么鬼!

弥雪洇你不是一个狗血弱受么,为什么你突然干起了霸王硬上弓的体力活?!

怎么看你这小身板也不像能弄住中年精壮男子的样子啊!

少顷,宋凌霄带着弥雪洇来到满金楼,梁庆临水的雅间给大家开了个桌子,吴紫皋和卿卿已经落座了。

卿卿手执冰袋,给吴紫皋的下巴冷敷,如今是暮春之初,自然没有什么冰,还是梁庆从地下冰室取来的,免费给吴紫皋用。

吴紫皋看见宋凌霄时,仍然是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了一下,宋凌霄有点不好意思,给吴紫皋斟茶,送到他面前。

一路上来,宋凌霄算是问清楚了,吴紫皋确实没有强迫弥雪洇,当时那个场面,是弥雪洇扑在吴紫皋身上,想从他衣襟里摸出银鉴月的本子,交给宋凌霄,这样宋凌霄就能让他参加达摩院的选题大会了。

宋凌霄对弥雪洇的执着表示惊叹,以及不赞同。

“幸亏吴紫皋人品还行,你没有想过,万一他真的是个老色批呢。”宋凌霄忍不住说道。

“呜……”弥雪洇颤抖起来,仅仅是宋凌霄说出这种可能性,都让他非常害怕。

宋凌霄无语,所以弥雪洇根本没有想好后招,也没有把各种可能性盘清楚,直接就是上,这股莽劲儿怎么和黑旋风李逵有一拼。

弥雪洇兀自小脸煞白,完全没想到在宋凌霄心中,已经把他和一名黑脸壮汉划上了等号。

“来,来,来,大家请入座,大家都是梁某的朋友,既然今天因缘际会,啊,我们在满金楼里热热闹闹地聚一聚,就把前面的误会都说开了,我也给大家做个见证。”梁庆招呼姑娘上前菜。

一碟碟精致的小菜流水般地端上来,主要以软食汤食为主,方便吴紫皋进食,梁庆准备的周到,吴紫皋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

“来,我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闻名京州的大商人,大老板,吴紫皋。”梁庆给人捧了一捧。

“吴老板。”宋凌霄赶紧站起来给人倒茶。

“不用了不用了,”吴紫皋连连摆手,“这一肚子气,喝不下。”

宋凌霄只好坐下。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梁庆又介绍道:“这位是凌霄书坊的坊主,宋凌霄。”

他这一介绍,吴紫皋顿时抬起眼来,正眼看向宋凌霄。

“梁老板,”吴紫皋不敢做出太大的表情,眉头却皱了起来,“您是故意让我丢人现眼呢?这宋坊主的大名,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害得吴某人屡屡出言不逊,往后还怎么在京州这条道上行走呢?”

梁庆嘿嘿笑着举杯:“梁某自罚三杯,啊,梁某错了!”

吴紫皋的脸本来就挺黑,这会儿更黑了,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拨弄起了茶杯,闷声说道:“原来是宋坊主,久仰大名,吴某人出言不逊,还请宋坊主宽宥则个。”

“啊……不敢不敢,是我唐突在先……”宋凌霄也不好意思起来。

吴紫皋竟然听说过他么?

“金樽雪确实是一本不错的书。”吴紫皋扶着腮帮子,有点懊恼地说,“可惜我这、这脸上难受,没法跟宋坊主畅所欲言……”

“都是我的错。”宋凌霄赶紧检讨,“都是我的错。梁老板,今天这顿的钱我出。”

“得嘞,记在宋老板账上。”梁庆就等着这一下。

吴紫皋叹了口气,想到当时那个混乱的场景,忍不住自个儿闷笑了一声:“卿卿啊,你可能都想不到,对面这位宋坊主,可是个大人物。”

“卿卿知道,他出了那本金樽雪。”卿卿微笑道。

“不不,我是说,他拳头特别大,打起人来特别猛,你看我这脸。”吴紫皋显然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还在拿这事儿打趣。

卿卿微笑道:“那也是因为吴先生在外面拈花惹草,宋公子替楼里许多姐妹出了一口恶气呢。”

吴紫皋顿时被卿卿这话说得心情愉悦,明明是埋怨他的话,却可以被卿卿姑娘说得特别动听,哎,他干嘛放着卿卿这样的体己人,去招惹路边的小野猫呢,真是。

菜上来之后,吴紫皋就着卿卿的勺子吃了几口,但是咀嚼起来有点不舒服,他怕下巴再掉了,只好放弃。

吴紫皋吃不下了,其他人自然也停箸,梁庆叫人把饭菜撤了,换上上好的大红袍,给大家去去味儿。

既然是记在宋凌霄账上,那肯定是什么贵上什么。

宋凌霄这回也很大气,没跟梁庆掰扯。

相处下来,宋凌霄感觉到吴紫皋是个脾气挺好的人,生气的时候也不会疾言厉色,说话总是留着三分余地,一看就是社会阅历比较多的商人,相对圆滑一些。

因为吴紫皋经常客商游历多地,居无定所,直到四十多岁还没有成家,他到处留情,对每个地方的风俗业都很熟悉,今天在这里对卿卿姑娘温声细语,明天就在别处对另外的情人做小伏低,人都有两面,在吴紫皋身上格外鲜明。

宋凌霄只是做编书的工作,对别人的人生并没有评价的兴趣,只要吴紫皋能把银鉴月拿出来给他看一看,他就把吴紫皋当尊贵的生意伙伴供着。

“原来这位小美人并不是图我的钱啊,”吴紫皋听说弥雪洇扑上来在他身上一顿乱摸,为的不是助兴,而是真的想从他衣服里摸出东西来,不禁有些无奈,“可是,吴某人有个规矩,只有猜对全部故事发展的人,才能得到银鉴月的本子,小美人也不能例外啊。”

弥雪洇红了脸,默不作声。

宋凌霄叹了口气,这个吴紫皋的原则性还真强,如果他直接说要看银鉴月,吴紫皋多半也会拒绝。

说话要讲究技巧,明知道会被拒绝的话,最好就不要说出口。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明知道会被拒绝,也要说出来。

宋凌霄心念微动,他打算利用一个心理学技巧,来潜移默化地让吴紫皋答应他的要求。

“哈哈,吴老板的银鉴月,我也是久闻大名,梁庆经常在各种场合跟我力荐吴老板,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合作呢?”宋凌霄将第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抛出来。

吴紫皋似乎有些诧异,宋凌霄刚听到他拒绝了弥雪洇,就主动发出请求,年龄不大,自信倒是挺大,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不懂得吴紫皋的弦外之音呢。罢了,看在他曾经出版过金樽雪的份上,就给他点透一些吧。

“宋坊主说笑了,银鉴月不过是一部上不了台面的自娱自乐之作,从未想过付梓,而且吴某人另有营生,也不求这个赚钱。不过是在花前月下之时,逗一逗大小美人开心罢了。”吴紫皋明明白白地拒绝了。

弥雪洇听到他拒绝,心中一揪,宋凌霄应该会很失望吧,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结果吴紫皋却干脆地拒绝了。

从宋凌霄出现在青玉馆中,替他打出那一拳开始,弥雪洇的立场就不由自主地和宋凌霄站在了一起,他是个特别悲观的人,尤其是当他认可的人受挫时,他会比对方先感受到失望、挫败、担忧、难过这些负面感情。

然而宋凌霄却并没有失望,他早就料到吴紫皋会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吴老板果然是淡泊名利之人,我最是敬重吴老板这样的人,可惜不能出版银鉴月,实在是太可惜了!”

连梁庆都摸不准宋凌霄啥意思了,他不是会轻易说放弃的人啊!

吴紫皋淡淡一笑:“没什么可惜的,世上的沧海遗珠,都等着宋坊主去打捞呢,不必为了吴某人这部娱乐之作耽误时间。”

梁庆心想,你们文化人自谦起来,都这么刺人么!

“不能出版实在是一大憾事!唉!”宋凌霄是真的露出了非常遗憾的神情,他退了一步,问道,“那能否借我一观呢?我这脾气就是,只要听说有好故事,就抓耳挠腮地想看一看,如果看不到,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自从梁庆把我这故事瘾逗起来,我都难受了好几天了……”

滑坡效应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再提出第二个对方不太愿意答应但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的要求,前后两个要求制造成“退一步”的假象,仿佛提出要求的一方已经在第一次被拒绝时接受并做出了让步,那么,按照心理学的规律来推算,被提出要求的一方也应该让步。

其实,真实的要求是第二个,第一个要求提出来就是做障眼法的。

吴紫皋有些为难地看着宋凌霄,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宋坊主肯定会失望的,吴某人只是拿来自娱的……如果宋坊主一定要看,那就请宋坊主屈尊,到满金楼来看吧。”

宋凌霄一笑,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吴紫皋无奈地和他击掌为约。

时至此刻,梁庆和弥雪洇还没反应过来,宋凌霄到底怎么就说服了吴紫皋,把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外人看的银鉴月直截了当地拿出来给宋凌霄看了。

梁庆心中暗道,太狠了,宋老板,原来你对付我的那些招数只是九牛一毛。

不过,看到吴紫皋被人套路,梁庆竟然有点想笑。

弥雪洇则是呆呆地望着宋凌霄,面上浮现出一层绮丽的浅粉色。

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宋凌霄并没有因为被拒绝就不再提要求,或是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而是退了一步,在他和吴紫皋之间重新形成了新的平衡。甚至,这平衡对宋凌霄来说还更为有利。

吴紫皋和宋凌霄击掌为约之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宋坊主果然是年轻有为,吴某人自愧弗如。”

上钩之后,吴紫皋才发现,自己本来牢不可破的两个原则只给烟花巷中人看;猜对了才能看后面全都在宋凌霄这作废了。

“明天什么时候方便?”宋凌霄自然是要赶着把这件事儿给落到实处。

“宋坊主,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来看没问题,但是必须遵守我的规矩,”吴紫皋决定往回扳一城,“必须捡我有空的时间,我必须在场,你每一次看完,都要按照我的规矩,猜后面的剧情,如果猜错了,我们的约定就算作废。”

宋凌霄略一思索,他速读能力还是可以的,猜剧情这块,如果他不答应,吴紫皋看起来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履约,为了未来的进一步合作,展现出自己对故事的预判能力,还是有必要的。

“可以。”宋凌霄答应了。

“明天开始,每天申时15:00以后,我都有空,一直到晚饭前结束。”吴紫皋说道。

宋凌霄略一思索,这个时间点还行,就是点卯赶不上了。

“好,明天我会准时来。”宋凌霄说道。

这一顿饭局吃得颇有成果,宋凌霄心情愉快地往国子监返,顺带捎上弥雪洇一起。

两人相对而坐,马车的空间显得有些狭窄了。

“宋公子,我……”弥雪洇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做事?”

“不可以。”宋凌霄斩钉截铁地说道。

本以为弥雪洇会知难而退,谁知他仅仅是红了眼眶,这一次,他没有退缩:“没关系,我会努力证明自己有用的。”

宋凌霄无奈。

“那我明天和宋公子一起来吧。”弥雪洇顿了顿,说道,“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可以多猜一次,猜对的希望也就更大,不是吗?”

宋凌霄抬眼看向弥雪洇,只见弥雪洇一脸坚定地望着自己。

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你跟尚大海说什么了?为什么他没有来参加书坊的聚会?”宋凌霄转移话题。

“尚大海是个好人,宋公子请不要追究他,”弥雪洇神色暗了暗,“我是从他那里问出不少宋公子的事情,不过,尚大海并不把那些事当做秘密,而是当做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以和宋公子做朋友为豪。就是最近,他似乎因为在你们的聚会上表现不佳,害怕宋公子对他失望,所以他想一个人先做出一点成绩,再来告诉你。”

宋凌霄心下一软,尚大海虽然块头不小,心思却是细腻,四月初二那次选题会,宋凌霄都没有注意到尚大海的情绪,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想来,司南辞典不能出版,尚大海应该很失望,他为此花费了无数心血,又被宋凌霄预先给过很高的期望,现在被小伙伴们无情驳斥,心理落差一定很大。

“请宋公子也不必太担心尚大海了,他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请给他一点时间吧。”弥雪洇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的。”

宋凌霄的眉头松开了,心里某处紧绷着的弦也缓和下来。

“好吧……”宋凌霄迟疑着说,“谢谢你。”

弥雪洇脸上腾起一阵红潮,害羞地低下头,他只不过说了两句话,竟然得到了宋公子的感谢。

“但是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太莽撞了。”宋凌霄忍不住说。

这段从洒金河前往国子监的路,为什么这么长啊,他已经克制不住要教训弥雪洇的冲动了。

本来打定了主意,不要跟主角做过多牵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路太长,马车又太小,俩人面对面,宋凌霄很难不对弥雪洇今天的鲁莽行动发表点意见。

“我错了……”弥雪洇低下头。

“你如果知道你错了,下次就不要再做这种事。”宋凌霄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明明无法承受这种行动的后果,可是却还是要这么做,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杯具,你就默默认了,是不是?”

弥雪洇眼眶又红了,他的手指绞在一起:“可我什么都不会,只有那样做,才有希望拿到银鉴月……”

宋凌霄扶额:“银鉴月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弥雪洇眼眸中雾气弥漫:“有。”

他没有告诉宋凌霄,如果拿不到银鉴月,就无法接近宋凌霄,无法接近宋凌霄,就无法和他成为朋友,不能在期限内和宋凌霄成为朋友,他就会被送走至于送到哪里,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地方吧。

贵人不让他说,如果他把这些事儿透露给其他人知道,他的小命就没了。

所以,他没有解释。

宋凌霄瞅着弥雪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时候弥雪洇特别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些时候又会陷入一种奇怪的脑回路之中。

宋凌霄只能把这种情况,归因于弥雪洇的成长教育有严重的问题,都怪万恶的人牙子和清馆,梁庆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这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看到宋凌霄沉默了,弥雪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垂下头。

马车忽然刹住,车夫呼哨一声,到地方了。

……

宋凌霄和弥雪洇一前一后返回学堂,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陈燧。

陈燧趴在桌上,抬眼瞅了一眼宋凌霄,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放学前点完卯,宋凌霄收拾好书篓,站起身来,看见陈燧仍然在装睡,路过他身边时,踢了他一脚,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出了学堂。

陈燧这才起来慢腾腾地收拾书桌不过,他书桌上也没啥东西,随便拨拉了一下,扔进书篓,完事儿。

陈燧来去都不带东西,就往学堂一扔,自己两袖清风,特别潇洒。

他离开学堂前,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叫弥雪洇的新生,正神采奕奕地收拾书篓,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还会对周围嘘寒问暖的同学们点头微笑。

啧。

陈燧用乌龟爬的速度走出成贤街,来到他和宋凌霄每天放学约好碰面的小巷口。

小巷里伸出一只胳膊,把陈燧勾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慢?”宋凌霄自个儿挎着小书篓,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抱怨着,“便秘吗?”

“给你胆子了,自己屁股擦不干净,还敢教训我?”陈燧勒住他肩膀,把他往一边压。

宋凌霄本来背着个书篓就很累了,还要承担陈燧的重量,他要吐血!俩人歪七扭八地走出一阵,陈燧把他挤到墙角,终于露出了真实意图。

“你和弥雪洇干什么去了?”他低声问,“你不是说和他在一起就会倒霉么?”

宋凌霄使劲抬了一下书篓,防止书篓挎在肩上的绳子滑落下去,他感受到陈燧热乎乎的气息就在自己脸畔徘徊,很痒,他往后躲,一边躲一边说:“我今天见到吴紫皋了。”

“哦?”陈燧伸手抓住书篓边缘,往上提了提,宋凌霄顿时从重压中解放出来,稍微站直了些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又缩小了一些,“你和弥雪洇去满金楼了?”

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宋凌霄顿时左顾右盼起来:“这个……这个嘛,是工作需要。”

“和弥雪洇一起去满金楼也是工作需要?”

“我们俩是意外碰到的,他想帮我弄到银鉴月啊,就去偷袭了吴紫皋,我进去的时候,你敢信,弥雪洇正把吴紫皋按在床上!”宋凌霄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吴紫皋欺负弥雪洇呢,我拉开弥雪洇,就打了吴紫皋一拳,你猜怎么着,把他的腮帮子给打歪了,为了这事儿我可没少赔礼道歉。”

“你可真厉害。”陈燧一手撑着墙,一手给宋凌霄拎着书篓,不知不觉间,就好像把他圈进了怀里一般。

偏生宋凌霄浑然不觉,还客气了一句:“都是你这个健身教练教的好。”

“青楼的客房好玩吗?要不要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玩?”陈燧的声音越来越危险。

迟钝的宋凌霄总算接收到了新号,他立刻竖起天线,警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陈燧,无限放大的俊美面孔上阴云密布,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逼视着宋凌霄的眼睛,仿佛扒开了他粉饰太平的假笑,长驱直入到灵魂之中,想要搜刮……搜刮?

占满……占满?

宋凌霄愣愣地望着陈燧,搜刮什么?占满什么?为什么现在的气氛这么奇怪?他刚才说到什么奇怪的话题了吗?

“不好玩。”宋凌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一点都不好玩。”

压力就像上弦的弓,因为宋凌霄主动缴械投降,而稍微松弛下来,那股侵略性的危险气息,也稍稍撤去了一些。

“那你去干什么?”陈燧打量着他,丝毫不放过他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

“去救人。”宋凌霄老老实实地说,“去救弥雪洇。”

“为什么要救他?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过,你碰见他就会倒霉么?你没有想过,让你去救他,这有可能是拉进你们关系的一个圈套。”陈燧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指出。

宋凌霄一怔,圈套?

“不会的。”宋凌霄对这一点倒是很笃定,“弥雪洇如果有这种手段,也不至于被虐来虐去了……”

在宋凌霄看过的雪满宫道的篇幅里,弥雪洇根本无法自主,不断被欺负来欺负去,说得最多的台词就是“不要”“求求你”,就算后来和薛璞谈上恋爱了,也基本上是薛璞在主导一切,根本没有弥雪洇拒绝的余地。

后来弥雪洇倒是真的想自主一次,就是摆脱宋郢的控制,让宋郢放过他和薛璞,谁知他辛辛苦苦收集的“证据”,在宋郢那里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反而还打草惊蛇,激怒了宋郢,直接引发小黑屋剧情,薛璞也被宋郢揍得很惨。

“哼,天真。”陈燧十分不屑地扔下一个评语,松开了宋凌霄的书篓,往前走去。

宋凌霄被书篓坠得一沉,心中莫名其妙,怎么陈燧突然又别扭起来,而且弥雪洇和陈燧一点交集都没有,为什么陈燧对弥雪洇会如此提防呢?

按照万人迷光环来讲,陈燧应该也……算是适龄男性吧?

也许因为他太背景板了,甚至连进入前景说一句水词儿的机会都没有。

太惨了。

宋凌霄推理完毕,摇摇晃晃地跟上陈燧:“你别生气了,我没有答应他加入我们的选题大会啊。”

“你还想答应他这个?”陈燧侧过头,看不下去宋凌霄晃来晃去的,伸手把他背后的书篓摘下来,“宋凌霄,你这个傻子。”

“我怎么傻了我?”宋凌霄可以接受他爹说他傻,不能接受其他人说,尤其是陈燧!

“你敢让弥雪洇进来,我就退出。”陈燧冷着脸,一点余地都不留。

宋凌霄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陈燧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

不对,好像从弥雪洇插班过来的那一天开始,陈燧就不对劲了。

王爷就是脾气大,天威难测啊。

“好么好么,我不敢让他进来。”宋凌霄认怂,“不过,有个事儿我得提前报备一下,省得你误会我。”

陈燧瞥了他一眼,面色缓和了一些:“什么事?”

“我约了吴紫皋明天在满金楼见面,下午,申时,他答应给我看银鉴月,”宋凌霄顿了顿,“弥雪洇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排除他到时候也会去满金楼。”

“不要做这本书了。”陈燧甚至都没有跟宋凌霄讨论一下如何避免和弥雪洇见面,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什么!”宋凌霄的火气也上来了,不让他跟弥雪洇见面,没问题,可是不让他做书,不行!

“你这个傻子,”陈燧忽然转过头来,摸了摸宋凌霄的脸,“你不知道弥雪洇长得很像你吗?”

宋凌霄这回真的懵逼了,陈燧啥意思?弥雪洇像他……吗?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

好吧,宋凌霄还是得承认,弥雪洇是有点像自己。

至少雪满宫道的书里是这么设置的。弥雪洇是宋凌霄的替身,在宋凌霄死了以后,被宋郢认作新的干儿子,聊以慰藉老父亲无处寄托的丧子之痛。

但是,陈燧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知道雪满宫道的剧情,更不可能知道弥雪洇就是因为像他所以才被宋郢找到收养,那是发生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事情。

那个平行宇宙里没有宋凌霄。

自然也没有眼前这个认识了宋凌霄的陈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青峰的地雷x1,感谢975的地雷x1,感谢青峰的营养液20,盏茶的营养液5,“”的营养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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