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的兄长名叫王忠立,大概四十多岁,蓄着一撮时下文人常有的山羊须,配着浓眉大眼国字脸,看起来一派正气。
苏苒之观察到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侧边有明显的茧子,看起来应当是经常拿笔的。
听了妹妹的话后,王忠立明显愣了一下。
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他都想摸摸自家妹子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什么苏长河,别说镇子里,兴阳府都没这么一号人物。
那位夫人名叫王鸢,夫家恰好也姓王,暂且称呼她为王夫人。
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之辈,见兄长面色怪异的看着自己,当即改口:“是我记差了,应当是我夫家那边的人,二哥莫怪。”
活到这个岁数,大家心思都是百转千回、弯弯绕绕的。
王忠立自然看出妹妹这话说得口是心非,但他并不打算细究。
毕竟父亲刚过世,那边丧事还没办完,面前又是大伯的坟头,周围还有一堆冰冷的坟包。
在这种地方探究偏玄学的问题,让人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你先给大伯上香。灵堂来了人,我去招呼一下。”
王夫人:“……”亲哥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下了。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少年时她跟二哥哥比较亲。
但如今怎么说都接近五年没见了,举手投足间尽是陌生和客气。
可只要一想到小时候出门会给她带礼物、买糖葫芦的二哥哥现在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坟地里,王夫人心里还是有几分酸楚。
难道就是因为她刚刚说了‘苏长河苏大侠’的事吗?
二哥觉得她脑袋出问题了吗?
王夫人现在也没了祭拜的心思,把香烛插上去,又作了几个揖,也匆匆的往人堆那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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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并不打算这么早露面,他们装作给亲人扫墓的样子,蹲在一处较高的坟包旁。
刚刚王忠立走时扫到了他们,眼神都不带停留的。
可见两人伪装得还算不错。
苏苒之想的是,百姓们应当不会对‘苏长河’这个名字起很大反应。
毕竟,此前她不知道亲爹抹除自己存在痕迹的时候,她还拦着村里人问他们‘你知道苏长河大侠吗’,那会儿并没有任何事发生。
不过,这可能跟他们询问的人少有关系。
谁也不知道‘苏长河’这三个字被广泛宣扬出去后会发生什么。
一切布局会失效吗?
苏苒之心里突然沉甸甸的,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现在情况是,王夫人及其兄长都知道了‘苏长河’这名字。
她和秦无又做不到在不伤害人的情况下,让其消除记忆。
不过,只要王夫人及其兄长不把亲爹的名字宣扬出去,事态应该就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
所以她和秦无现在一刻都不能放松,得注意着他们俩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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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回去后,趁着丫鬟抱闺女去吃饭的功夫,悄悄问自己陪嫁嬷嬷,也就是王奶妈有关苏家的事情。
王奶妈比夫人大两岁,两人算是一起长大,按理说她和夫人对商和镇的记忆应该差不多。
在王夫人再次提起‘苏长河’三个字的时候,秦无和苏苒之暂时都按耐住了。
他们俩也想知道王夫人对于‘苏长河’的记忆,到底有多少。
如果全都记得的话,那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一丝亲爹布局的线索。
奶妈跟王忠立一样,对苏长河这三个字很是陌生。
她听了夫人的话后,有些害怕,小声说:“夫人,二老爷说得没错啊,真没有什么苏长河大侠。”
王夫人脑袋微垂,紧紧抓着奶娘的手。
她自个儿也知道这件事惊世骇俗,只能小声说:“难道只有我一人记错了?我分明记得出嫁那会儿,苏长河大侠从外抱回来一个女婴,说那是他闺女,不知道断了咱们镇子多少姑娘的念想啊。你当时还十分惋惜来着!”
奶妈:“……”她不是,她没有。
王夫人今年三十二岁,十七岁那年远嫁长川府,至今满打满算已经十五年了。
在成亲第十个年头时,她因为一直没有身孕,被婆婆不喜。
好在相公对此一直没说什么,见她日益焦虑,专程带她回了趟娘家。回去后便怀上了现在的姑娘。
王夫人见妈妈还是没一点印象,又继续提点:“五年前我们回来时,只在兴阳府小住了几日,没来得及回商和镇。你那会儿还特别惋惜的跟我说,没机会回镇子偷偷瞧一眼长河大侠现在的相貌了。”
奶妈感觉夫人像被什么上身了一样,惊恐道:“……求求您别说了,真没这回事啊!”
王夫人满目错愕:“你真没一点儿印象?”
奶妈真的要哭了:“您还信不过我?我要是有一丁点儿印象,定然跟您说啊!夫人,咱们要不找先生来瞧瞧吧。”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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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把主仆二人惊慌失措的神色看得很清楚。
她对秦无说:“那位奶娘不记得我爹,看来并不是所有离开镇子的人都能记得此事。”
如此一来,结果就十分明晰——
苏苒之和秦无对看一眼:“王夫人身上定有特殊之处。”
指不定他们还真能从王夫那儿找到一丝破局线索。
就算不是什么关键因素,好歹也能晓得亲爹为什么单单留下了她的记忆。
苏苒之感觉,亲爹布得局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深入。
若是她没跟王夫人遇到,指不定就会完全错开她这条线索。
秦无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敛了敛眼眸,心想,看来岳父完全不想让苒苒掺和进此事。
毕竟,苒苒遇不到王夫人的概率真的太大了。
能到现在这个局面,都是种种巧合碰撞之下的结果。
苏苒之见王夫人害怕归害怕,到底没有直接把所有事情全抖落出去,她便稍微安心了一点。
有些时候,人害怕到极致,会疯癫一般的寻找无数人求证。
那样声张下去,就算百姓们不认识苏长河,指不定也会因此而记住这个名字。
那样造成的后果绝对是苏苒之不愿意见到的。
但如果王夫人真的去找其他人求证,她和秦无也不会吝惜灵力,先击晕再说。
定然不会让王夫人把‘苏长河’的事情全然说出来。
甚至就连王忠立那边,苏苒之觉得都得想办法让他忽视掉‘苏长河’这三个字。
苏苒之低声给秦无说了自己的打算。
秦无眉眼里糅了一丝笑,应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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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站起身,收拾好衣襟。
苏苒之动作自然的帮秦无把领口抚平,完全没注意到某人幽深了好几个色调的眼眸。
然后同去灵堂那边。
喜丧的排场一般都很大,王老爷子的更甚。
此前在府城停灵过四天,这会儿回到商和镇,老家厅堂里安置一个灵堂,坟地再来一个灵堂。
曾受过王老先生恩惠的人,为了聊表诚意,都是来坟地这边祭拜的。
苏苒之和秦无走到附近,仆从也不问二人从何处来,便要引着他们去吃酒席,态度中没有一丝趾高气昂。
可见门风很好。
左右他们王家家大业大,王老先生生前又是大善人,经常接济一些吃不起饭的过路人,也算结个善缘。
仆从们此前收到吩咐,只要来吊唁的,都有一杯酒喝、一碗饭吃。
但苏苒之和秦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用家乡话说:“劳烦两位,我们有事找王二老爷。”
苏苒之的计划就是她和秦无给王夫人‘驱邪’,顺便打探一下具体线索。
但直接上门找女眷显然是不现实的,得经过王忠立这一关。顺便还能打消他对‘苏长河’三字的疑虑。
苏苒之能看出来,王忠立有很典型的文人特征——由一件小事会延伸出无数个想法。
甚至还能写诗、写话本抒发感情。
难保他从这个名字中会发散出什么想法,苏苒之决定先下手为强。让他直接忽略掉此名。
不过,他俩暂且还不知道王忠立的名字,只知道王夫人叫他‘二哥’。
那么现在称呼其‘二老爷’应当也没错。
两位仆从对视一眼,其中那位年纪大点的拱手抱拳:“二老爷现在正接待客人,不知两位少侠有何事?我等可代为通传。”
这位仆从是看到苏苒之和秦无腰间都带着剑,说话便很是客气。
尤其是苏苒之,腰间一把,背后还背了个大铁片。
就算他们背着一个大包袱,但这副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苏苒之说:“急事,麻烦了。”
仆从思虑了一下,说:“两位少侠不若先吃点酒菜,我这就去禀告给二老爷,很快给您答复。”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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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对这位驾鹤西归的王老爷子稍微有些印象,他确实是一位仁善的好人。
想到这里,苏苒之愈发觉得亲爹是留了些线索给自己。
真的差一点就错过了。
仆从去请人,苏苒之和秦无就站在原地等候。
他俩现在着实不饿,便没去凑到桌前吃饭。
不多时,王二老爷过来了,正是刚刚在第七排第三个坟包前跟王夫人说话的那位。
他眉宇间有些许愁色,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更加威严。
最基本的寒暄过后,苏苒之开门见山道:“您的妹妹刚被阴气冲撞,说话有些前后错乱,我们二人路过此处,察觉此事,前来相助。”
王忠立眼眸眯了起来,他大概能认出来,刚刚自己和妹妹谈话时,这两人就在不远处的坟包后上坟。
因此,他心中不免有些怀疑。
苏苒之也不在乎他相信与否,只说:“二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忠立思考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答应了。
他担心这俩人把妹妹说胡话的事情捅出去,对妹妹名声不利。
三人走到小路边,苏苒之这才开口,她现在用的是家乡话。
“二老爷,多有得罪。我们其实还不算是先生,刚刚恰好给亲人上坟,听到了您与妹妹的交谈,同时又察觉此地阴气冲撞了她。再加上王老先生德高望重,我们受到熏陶,便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苏苒之这话除了那句‘不是先生’,后面的每一句单独挑出来,全都是真话。
只是这‘给亲人上坟’,最后却跟王夫人那边是同一个坟位,这点就没必要说出去了。
最后褒扬一番王老先生,让王忠立觉得他们行为不会太刻意就行。
有了苏苒之地道的口音,和她自己承认是听到谈话后才察觉到的阴气,还有对王老爷子的夸赞,王忠立总算信任了几分。
至少没把他们当江湖骗子来看了。
但王忠立还是有几分狐疑:“舍妹当真是被阴气冲撞了?”
“是,她现在定然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食不下咽。需要尽快解决阴气。”
王夫人是在意识到自己记忆出错后,精神恍惚下被阴气冲撞的。苏苒之这句确实是真话。
王忠立其实对苏苒之的话信了大半。
但他追求稳妥,还是婉拒了:“实恕在下不敬,舍妹被阴气冲撞,府城的先生祛除阴气比较在行,我觉得还是不麻烦两位少侠了。多谢少侠们古道心肠,不若留下来喝杯薄酒?”
他毕竟活了四十多岁,也遇到过不少送上门来的‘先生’。
但一般本事都不大行,而且经常会把问题说得很严重,最后目的就是坑钱。
苏苒之:“……”
王忠立很诚恳的说:“在下并非不信任二位少侠,只是我们家有规矩,找先生必找府城那位大人。还请两位恕罪。”
苏苒之和秦无这下没话可说,人家都搬出家规了,自己总不能硬凑上去。
只是不知晓这家规是不是现编出来的。
正当她打算等晚上悄悄掳走王夫人的时候,那边有一位女童哒哒哒的跑过来。
“舅舅!仙女姐姐!叔叔!”
秦无:“……”好一个姐姐和叔叔。
王忠立把外甥女抱起来,很是吃惊:“囡囡认识两位少侠?”
“认……”她话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我喜欢仙女姐姐。”
奶妈不一会儿也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叫:“小姐哟,等等我诶。”
现在人多眼杂,奶妈和另外一个丫鬟得分工好好看着小姐。不然被人/贩/子拐跑,就是她们的失职了。
奶妈这是要带小姐去午睡,跑来前她只看到苏苒之和秦无的背影。
走近了才认出是同路的两位仙长!奶妈激动的当场就要跪下。
“两位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王忠立:“……”脸疼,他刚刚可是婉拒了两位少侠……等等,仙长?!
女童听不大懂这些哭嚎。
她张开手想让苏苒之抱,但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搂着舅舅的脖子把头埋进去。
小孩子动作会比较浮夸一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表述喜欢的举动才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秦无在奶妈即将跪下的时候,一道灵力打出,拦下了她的动作。
那边王忠立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也知晓自己刚刚拒错人了。
这两位可是真真有本事的!
他立马道歉:“刚才是在下不对,还请两位仙长海涵。在下不知原来两位仙长早就出手帮过舍妹,一会儿必定罚酒三杯。”
说着,还把女童放在地上,诚恳的对两人拱手、躬身,“劳烦仙长救救舍妹!”
苏苒之:“……”虽然说这是她的目的没错,但刚不还牵扯到了家规?
不过她也不是一根筋的人,能不掳人尽量不掳人吧。
于是她和秦无答应道:“可。”
对于奶妈的人品和性子,王忠立很是了解。
毕竟她此前是自家亲娘的丫鬟,最后是母亲担心远嫁的闺女,才把她拨过去了。
奶妈完全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很是精明。
若是这两位仙长没什么本事,王奶妈定然不会行如此大礼。
况且,刚刚王忠立分明看到王奶妈即将跪下了,膝盖都要沾上土了。
仙长们动都没动,却还是有一股力量将她扶了起来。
这已经比他在兴阳府见过的先生还要厉害。
因此,王忠立才会如此礼遇苏苒之和秦无。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部分‘先生’确实还没踏仙途成功,不能做到灵力外放,便无法做到秦无这一步。
苏苒之是因为托了功德的福,才能灵力外放,还不需分解就能融入五行,着实方便太多。
最终,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苏苒之和秦无总算见到了在马车里休息的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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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立抱着外甥女跟他们一起过去。
他见妹妹脸色发白,神态很是困倦,登时便意识到刚刚仙长们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他差点因为托大,耽误了自家妹妹!
王忠立把女童交给奶妈,让她抱远了玩。
然后说:“仙长们,这里终究不是一个谈话和施行道法的好地方。不若移步去商和镇,家里尚有几分薄产,也有空房供大家休息。”
此话一出,苏苒之和秦无还没明显表示出反对的意思,那边王夫人赶紧摇头,不赞同这个安排。
王夫人真的越想越后怕,她现在有些疑神疑鬼,甚至觉得商和镇都很古怪。
那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给她的感觉却如此陌生。
所有她从小到大记得很清楚的事情,周围人却都告诉她根本没这一回事。
再加上最近一直都呆在坟地里,王夫人感觉后背都是凉的。
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二哥,我带姐儿回兴阳府休息吧,我在家里给父亲的牌位上香也是一样的。”
就算有苏苒之和秦无两位仙长在,王夫人还是不想,也不敢再踏入镇子。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害怕了想要逃离、躲开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王忠立原本想说这于理不合,但看到自家亲妹子那苍白的脸色。
掐了掐眉心,很是迟疑:“那仙长们……”
苏苒之和秦无自然也是不会进镇子的,说:“府城也可。”
王忠立见他们俩答应了,便深深一揖:“王忠立谢仙长们体谅。那…不若现在就走吧,趁天色还明,我安排两辆牛车送你们。”
王夫人一听能走,立马起来行礼:“多谢二哥。”
“跟自家亲哥客气什么。”
苏苒之在王忠立吩咐人准备牛车的时候,闭目给王夫人、奶娘和女童再次望了气。
确认他们就是普通凡人后,不着痕迹的给秦无点了点头。
同时,她还顺手给夫人渡了一丝微弱的灵力给王夫人安抚心神。
毕竟王夫人身上很有可能跟亲爹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联系,苏苒之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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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立安排好牛车后,担忧的过来询问自家妹子的情况。
见他眉头紧拧,神色担忧,甚至连‘鬼上身’这话都说了出来。
苏苒之无奈的摇了摇头:“情况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担惊受怕,被阴气冲撞了一下而已。回去调理几日便可恢复。”
顿了顿,她说,“至于我们听到的那名字,应当是被阴气冲撞后,记岔了。”
苏苒之并没有刻意解释,她说话的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迟疑,好像自己也不确定的意思。
这样王忠立就更觉得是自家妹子记错了。
不然,苏苒之这边若是非要强调名字没意义,那王忠立指不定还会暗暗调查是否真的有人叫苏长河。
但苏苒之这边都拿不准,王忠立头脑便下意识的圆这件事。
作为私塾先生的他,偶尔也会记错学生及其爹娘的名字。
他便压下了怀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自家妹子的身体上。
苏苒之见王忠立这边的危机消除,给秦无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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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王夫人一行从来时就是同路,原本以为很快就要分道扬镳,结果造化弄人,如今汇聚成一波,前往兴阳府。
有了苏苒之渡入的灵力,王夫人虽然还是紧张,但心跳总算没那么快了,好歹也能舒缓几分。
自此,她才打心眼儿里觉得路遇的两位仙长当真是好人。
仙长们不仅没怪罪奶妈此前嘴碎编排,现在还能不计前嫌的救她……
如果她能活着回长川府,定让相公在祠堂多放一个生人牌位,她要给仙长们祈福。
一行人到兴阳府的时候,天色已大暗,内城门早都关了,大家便一起住在外城的客栈里。
王夫人没有丝毫睡意,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记得那么多莫须有的事情,就对生活很是怀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活在梦中。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跟大家生活的不是同一个商和镇。
苏苒之拍拍秦无的手,把他留在屋里,自己出门打算去跟夫人聊一聊。
反正大家事两隔壁,她们说的话,秦无只要想听,全都能听到。
奶娘则抱着已经睡熟的女童在另外一间里,她自己也害怕得紧,在心里默默给夫人祈福。
苏苒之坐在王夫人房里的板凳上,看着一脸忧愁的她。
抬手给她凝了一杯水:“夫人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王夫人没有一点胃口,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让她无所适从。
她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沾,饭也不曾吃一口。却还完全感觉不到饿。
但苏苒之已经把水杯递在她手中,王夫人还是拿起来沾了沾唇。
刚沾了一口,她错愕的发现这水居然有一种甘甜清冽的感觉,跟自己平常喝的水完全不一样。
就连她忧愁到茶不思饭不想,也能喝得下去。
她喝完一杯,苏苒之就给她凝一杯。
三杯过后,夫人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我,我把事情说给您听,我可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记得很多不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