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眼看这朱涛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知道他这是恼了。
不禁有些埋怨自己的老朋友。
刚才是在朱涛面前，他不能不给老朋友留面子。
现在朱涛已经走了，有些话就能说了。
“你说这些有啥用？何必给彼此造成隔阂？”
王则古微微一笑，却不做声。
孙承宗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文人就这个德行，有自己的坚持。
千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说的就是王则中这样的犟种。
又过了好一会儿，王则古才说道。
“督师，你就没想想，广宁伯今年多大年纪？
他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县伯，从一品武官了。
你说他对大明忠心耿耿，这个我也认可。
可是他现在对大明如何，能代表他以后依然如何吗？
他现在没家，没子女。
有了子女以后呢？他能不为子女考虑？
宋太祖当初也不一定就想着，要夺取柴家的江山吧？
可黄袍一但披上了，还由得他自己选吗？
我们辽东大军的粮饷为何一直不足？
只能满足大军三个月的需求？
真是朝廷供应不上了？我看未必吧！
要说朝廷缺银子，我是认可的。
可现在说朝廷缺粮食，你信吗？
既然不缺粮食，为什么不多给关宁军准备些？
还不是怕没有了制约，隐患极大吗？
你是帝师，又是两朝老臣，深受朝廷信重。
你都得受到这样的制约。
广宁伯为什么可以独善其身？
用一句事急从权交代得过去吗？
你麾下的将士，还是朝廷的经制之师呢。
可广宁伯的手下呢？
他把这些人手托庇于巴林部，就能瞒得过所有人？
现在是朝廷用人之际。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甚至包括皇帝在内。
对广宁伯的所作所为，现在都会睁一眼闭一眼。
可一旦辽东战事结束了。
等待广宁伯的，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他还太年轻，不知道谋身之法的重要性。
我们的年纪大他那么多，就该替他考虑清楚。
按照广宁伯现在的路走下去。
如果他不想做权臣，就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你孙老头为了大明不惜身死族灭。
难道你也想看见广宁伯有这个下场？
还是说你死以后就不管洪水滔天。
哪怕广宁伯成了权臣也不闻不问？”
孙承宗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明白了。
王则古并不是对朱涛有成见。
反而是一片苦心的在点拨朱涛，在想法子保全朱涛。
他苦笑着说道：“恐怕广宁伯不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啊！”
王则古笑着说道：“广宁伯是有大智慧的，我相信他会想明白。”
孙承宗把脚下的箱子，轻轻推了出去。
让他的儿子，也同样是他的亲随孙涛，把箱子拿走。
并且嘱咐道：“这一战几乎没法评定，到底是谁杀了多少人。
你去告诉满桂，所有的人头一起计价。
拿出八成赏金给所有将士均分，剩下的两成只发给军官做奖赏。”
孙涛点点头去了。
王则古赞同的说道：“督师的这个法子好。
普通士卒和军官们应该都能满意。
我还刚才以为你要按照人头均分呢。”
孙承宗笑着说道。
“均分，普通士卒是满意了，可将领就该觉得不公平了。”
他话音一转：“你真觉得广宁伯，跟女真人虚以为蛇不妥当？”
王则古目光看向了远方。
“广宁伯的苦心我是知道的。
他做的一切从目前来看，都是对大明有利的。
我又如何不明白，他跟女真人虚以为蛇，能给大明带来的好处呢？
就以目前来看，我们虽然没有实际上攻占义州。
可女真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放弃了义州。
本来我们在锦州建筑城池，还要防备女真人来破坏。
让我们不得不调用一支兵马，在旁锦州城附近进行保护。
现在女真人放弃了义州前沿。
我们不但可以无所顾忌的建造锦州城。
也可以更进一步的，开始修建大凌河堡寨。
因为女真人要是有什么异动，肯定瞒不过驻守在义州的守军。
女真人的行军速度再快，也没有信鸽快。
所以不存在被女真人打个措手不及。
只从这一点上看。
就对关宁军、对大明有莫大的好处。
他让乌苏汗假意跟女真人结盟也是如此。
按照广宁伯的说法，明年是大旱之年。
可是辽河河套平原，是不受大旱影响的。
我们这里背靠辽河跟大凌河，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大。
可辽东内地就不行了。
不靠近河流的地方，一定会大规模减产。
所以明年建奴是一定会缺粮的。
如果没有广宁伯让乌苏汗跟建奴的结盟。
明年他们镇远堡就种不好田。
即便是获得丰收了，也会引来女真人的觊觎、劫掠。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结盟了。
建奴就是再缺粮，也不能去劫掠他们，只能是花钱买。
而我们辽东受灾，南方粮食的主产区可是没事的。
我们可以从南方派人运粮来辽东。
然后偷偷的运给镇远堡，再由巴林部高价卖给建奴。
就这样不断的抽女真人的血，来供养大明内地。
大明缺金银的现状，就可以得到很大的缓解。
这是实实在在的功劳，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孙承宗不解的问道：“既然你知道有这么多的好处。
为什么还要建议广宁伯，让蒙古人跟女真人挑起争端？”
王则古叹了一口气。
“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来看，不出意外女真人是必败的。
广宁伯现在的做法，可以加速这一过程。
可是女真人败的越快，广宁伯死的就越快。
他在朝堂上没有根基，我们年纪大了，护不住他几年的。
你再回身看看。
现在的朝堂上，有几个人是可以担当大任的？
所以在快速打败女真人，和给朝廷上留一丝正气之间。
你怎么选择？
广宁伯是个人才，我承认他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
不是比我年轻的时候强。
就是跟我现在比，我也不如他。
不管是经济手段，还是战略布局，我都不如他。
可是越是人才，我们就越要保护他。
不能急功近利、拔苗助长。
再者说了，他可是锦衣卫啊！
掌握实权的锦衣卫高层，又几个能得善终的？
他手握大权，有通经济，还跟你这个边帅关系密切。
一旦他回京任职，没有了军权，这那一条不是必死的罪名？”
孙承宗一脸震惊的看着王则古。
颤声的说道：“你是想让他养寇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