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瑾下达了军令，眼前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就连比较激进的张氏兄弟，他们的建议也只是想混出城去。
混出去跟杀出去，明显是俩概念好不好？
可王鹏是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他的最后决断就是军令。
违反军令的事，这些人是死也不敢干的。
行为趋于保守的谢老六小心的问道。
“百户大人，您是有什么周详的计划吗？”
王健沉吟了一下，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总不能说，他依仗的是后世的心理战、情报战的玩法吧？
现在他跟眼前的这些部下，是有信息差的。
比如在建奴的眼中，做下今天晚上这件事情的，不是几个人组成的一小伙密探。
而是起码得有几十人的规模，这是从建奴对自身武力的自信来判断的。
能袭杀二十人的女真骑兵队伍的，尤其是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点的，
起码得是个百人以上的明军队伍，而且还得是设下埋伏才有可能做到。
最关键的就是人头。
二十人的骑兵队伍的首级，都被人砍了拿去邀功。
必然明军的正规军，才能干出这个事情。
密谍才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情呢。
相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潜伏在敌方城市里的密谍。
最应该做的就是隐藏自己，怎么会带着二十颗人头呢？
这不是给自己增加暴露的风险吗？
何况还有二十匹马也同时消失了。
还有一条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城墙上死亡的四个巡城的士卒。
不管谁来看，也不会认为有人是从城外攀爬了上来。
杀死了四个巡城的士卒以后进入了城里。
必然是这伙密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然后杀了巡城的士卒偷偷的潜出城关了。
既然这些人的首级没丢，那杀人的，跟城里杀人放火的就不是一批人。
因为前后的时间对不上。城墙上的人是先死的，城里的事情是后发生的。
只要处理这个事情的官员，随便找个仵作就能知道。
基于以上的判断，负责追查这件事的人很容易得出一个判断。
齐衡原本所属的密谍小队，已经出城逃亡了。
现在城里潜伏着一伙实力强劲，人数达到上百人，甚至更大规模的边军。
这伙边军不清除，女真人必然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
因为这伙人能在短时内杀了二十个骑兵。
就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大金国的主要成员。
比如几个贝勒，甚至是汗王？
准备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以及很坏的影响。
而且很可能这才是这些人，潜入城内的主要目的。
这些人很可能原本就潜伏在杂货铺，在等待机会发动突袭。
去搜查的骑兵，不过是恰巧一头撞进了这个地方，没有准备的骑兵才因此损失殆尽。
至于事后放火烧房子，不过是掩盖他们痕迹的办法而已。
这是王瑾设身处地的，站在女真人的角度思考，得出来的结论。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吃不吃这一套，王瑾也拿不准。
万一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个没脑子的憨货呢？
就比如是莽古尔泰这样脑子一根筋的。
于是他说道：“我现在想的是，你们都认为咱们不太可能杀了那二十个骑兵。
建奴会怎么想？难道他们就不怀疑，到底是有多少人干了这件大事？”
王鹏立刻点点头：“大人说的是，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大人能杀了那么多的建奴。”
赵振国小声说道：“起码得是几十个好手才行，三两个对付一个建奴才稳妥。”
张振东想了想：“要是我来安排，没有一百个人，这事我是不敢干的。”
谢老六也表态：“最少一百人，还得是日夜一起操练的精兵，得配合默契才行。”
王瑾点点头：“如果在京城，我们知道有这样一伙建奴在城内，我们怎么办？”
大家一下就楞住了。
是啊！如果是京城内，潜伏着这样一伙建奴。
顺天府尹是别想继续干了，能保住脑袋就算是好的。
巡捕五营全得上街，挨家挨户的盘查。
所有的大人物都不敢出门，各个府邸戒备森严。
京营严阵以待，锦衣卫也得全员上街，去打探消息。
王瑾见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就提醒了一句。
“城门呢？”
王鹏首先说话：“我觉得应该是内紧外松。
就算不能在城内抓住这伙子建奴，也得把他们赶出去。”
其他人也认同王鹏的答案。
王瑾淡淡的说道：“家里的宝库里进了一窝老鼠，危害很大。
如果抓不到这窝老鼠，那就得把它们撵出去，别让它们在宝库里祸害。
至于撵出去以后，能不能抓到这窝老鼠都不重要。
以后看好宝库的门窗，别让老鼠再进来就行了。”
说完以后，他指了指自己这伙人。
“在建奴的眼里，我们现在就是这窝老鼠。”
谢老六若有所思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建奴也不想在城内动手？他们只想着把我们赶出去？”
程志强说道：“大人分析的对。
如果有这样的祸害在城内，建奴要在城内动手，破坏力太大。
即便他们最后能赢，损失也会很大，大到他们难以承受。
毕竟城内的建奴，达官贵人的府邸太多了。”
张振北却摇摇头：“程哥说的有道理，但不全对。
城内现在还是辽人比女真人多。
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剿灭我们这窝老鼠。
一但战火蔓延，恐怕会有很多辽人起事。
努尔哈赤才建都沈阳不久，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的面上无光。”
王瑾惊讶的看着张振北。
他没想到张振北居然能从，政治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王瑾拍了拍手：“好，大家都认可，建奴会想办法，把这伙他们想象中的老鼠撵出去对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就连原来提议，他们先躲在城内避风头。
等风头过去再出城的谢老六等人，也认识到了自己认知的狭窄。
在这样的情况下，建奴不把沈阳城翻个底朝上才怪呢。
根本不会有空间给他们隐藏、躲避。
王瑾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明天强行冲出城去，你们要是建奴，会怎么做？”
王鹏依然最先回答：“如果我是九门提督，我第一反应是高兴。
第二反应是愤怒，一伙最少一百多人的队伍。
现在只用七个人，十几匹马，就想调虎离山？
我会派出少量的追兵追捕。
然后继续在城内，加大力度搜查剩余的贼人。”
谢老六摇摇头：“我不会派出追兵的，咱们是一人双马。
人数少了追上了也没用，没有必胜的把握。
调动大军时间不够用，而且我也不敢让城内兵力空虚。
贼人既然想调虎离山，我这只虎不但不能离山。
还得在各个重要的府邸外加强戒备。”
王瑾再次拍了拍手：“也就是说，我们明天出城，是我们跟建奴都希望看见的？”
这些部下被王瑾的谋划折服了。
是的，他们明天出城，是敌我双方都乐于见到的。
甚至连追兵，都很可能只是做个样子，不会真的玩命追。
这就是默契，努尔哈赤不想丢脸，他就不敢狠逼这些已经入城的明军。
赶狗入穷巷，就得堤防狗急跳墙。
对于死了二十多个女真士卒，跟杀死一百多明军来比较。
还是他的面子更重要。
大金汗王的脸面，万万不可被一伙子密谍给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