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曦说“她不是非得靠谁”,是对于自己今天虽然腿瘸却依旧能得独自处理好学校的事情感到欣慰,也她对生活慢慢地有了自信。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分明在冲他笑,笑容温柔而坚定。
但在帝龙城眼里,这个笑比哭更让他觉得闷,耳边反复回响着最后那句话,她自己可以来。
所以,她再也不需要他。
简称她不要他了。
帝龙城的手在她轮椅上微微发颤,突然他冷笑一声,强行按着轮椅挪动。
只是挪动的方向,是门外……
他将她一把推出了门外,然后直起身子,斜倚在门边,强横道:“是,你可以不需要我,但你已经惹了我,做不成恋人,就会是敌人。我劝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她要是执意离开他,他就让她进不了这扇门!
“阿城,这是我家……你……”
曾曦错愕无比地看着痞里痞气的帝龙城霸在她家,把她这个原主人挡在门外,无措,又无奈。
有点像是小学男孩被女孩无视后开始捉弄报复的情形……
“你真幼稚。”
曾曦还是低着头,将隐忍的这四个字说出了口。
幼稚?帝龙城胸腔起伏剧烈……
“你家怎么了,你我都能霸占,何况是一间破房子。”
“阿城,你没必要这样纠缠下去,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真心地祝福你和史密斯小姐……”
“我不同意!”
帝龙城重声打断她的话,“跟我分手,那你就做好无家可归的准备!”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曾曦呼吸一滞,碰上这样的阿城她该怎么办?总不能真去报警抓他吧……
养父母留的钱有限,她要留着交学费,不能天天住宾馆,除了住在这里她没有别的选择。
左思右想,她还是敲开了那扇门。
“想清楚了?还跟我分手?”帝龙城言语里满满的威逼。
曾曦抿着嘴唇,最后一次尝试说服他,低声道:“可我……不爱你。”
“砰——”
门又被关上了。
等帝龙城再次听到她敲门的声音,打开门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就见曾曦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模样,道了句:“不分了。”
帝龙城脸上两日来的阴霾终于退散。
他冷哼了一声,伸手,将轮椅上颓软的身躯抱了起来。
曾曦被他抱着进客厅,鼻间缠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狂乱地跳动,等屁股落坐在沙发上的那刻不由深吸了口气。
这就是以前养母时常在看电视时吐槽的所谓“孽缘”吧?
恍惚之际,帝龙城把门外的轮椅也拎了进来,门关好后,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帝龙城扫了一圈,屋内每个地方都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他记得她说过,她的养父母都被比特的人杀了,隔了这么久,这个房子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很显然是他的小曦一回来就忙上忙下打扫卫生。
她明明身子那么弱、又腿脚不便……
却坚强得让人心疼。
“阿城,我该去做晚餐了。”曾曦在沙发上吃力地挪着身子要去把轮椅拖过来。
帝龙城看到她这样要强,就来气,他是男人,又不是废人!
就在曾曦的手刚触到轮椅把手,忽然一团黑影罩在她身上。
“真得把你锁起来,你才能消停!”
话音一落,曾曦的身子再次落入他的怀抱。
男人的步子又快又重,抱着她进了房间后将她放在了床上。
不等她问,他就气呼呼地奔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帝龙城从哪里找来了锁链,就这样将这扇门从外头锁了起来。
曾曦坐在床上,一脸懵……
没多久听到从厨房里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响,有锅子碰撞、有碗筷不小心掉在地上、还有剁菜的声响。
她恍悟,原来他是在做晚餐。
心里不安地泛起波澜……他对她总是这样,时好时坏,如果没有史密斯小姐的事,她其实是愿意陪着他的。
至少在知道他有婚约之前,她从未动摇过,从未想过要跟他分手。
只是……
现实让她退缩,让她自卑。
她没有任何实力跟史密斯小姐竞争,只能等他放手。
等他愿意放手,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突然一股焦味自门缝溢了进来,曾曦闻到这股味,两只手紧张地扣在床边,想要下床。
但很快这股焦味淡了,她还听到了灭火时油锅滋啦滋啦的声音。
“咳咳……”
她隔的那么远都被厨房那股味呛得咳嗽两声。
以前在帝豪公寓的时候都是女佣和曾曦一起做这些事,帝龙城从来不沾这个。
曾曦不由得担心,昨天买的那些菜会不会全部被他糟蹋了。
帝龙城看着黑乎乎的灶台。
算了,还是叫外卖吧。
……
r国圣山。
厉阎霆独自在木屋后的温泉池里。
与常人泡温泉不同,他矫健的身躯直直地扎入水底,水面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涟漪。
这也是他除拳击、剑击外的健身项目之一:水底呼吸训练。
木屋前不远处的祠堂里,红黑袍保镖紧密围守着里面闭关的人。
盛晚宁没有医学背景,消化伊藤肃和的笔记相当困难,但是好在的是她记忆力较好,纵是死记硬背也让她把整本笔记都啃完了。
她手臂一举,腰肢胳膊伸展到极致,准备放松片刻。忽听见……
“嗒——”
重重地一沓医典落在她桌上。
“厉太太,这是老师筛选可能跟血蜘蛛解药配置有关的内容,还有三十本左右,我等会给你送过来,您先看。”
阿枫说完带着两个保镖折返回里面的藏书室。
“一、二、……”盛晚宁数着桌上的书,总共五十八本,加上阿枫说的还有三十本左右。
这是要她一口气再啃下近九十本医书。
盛晚宁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十二岁退学后,她就没正经读过书,真是过去欠的书生债,老天准备要她现在补回去!
而且是恶补!
想到伊藤肃和快要寿终正寝,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啃书,看完了还要去尝试练解药。
看到第一本中间的时候,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幸亏血蜘蛛解药的试验品是她本人。
换作别人,谁敢吃她这个刚踏入医学领域才两天的菜鸟给的解药?
真要是学艺不精出了差错,死的也是自己,至少不用亏欠无辜性命,很好,命运如此安排,甚好。
于是欣慰一笑,继续专心看书。
阿枫和两个保镖再度将剩下三十本书抱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盛晚宁看书时露出的笑容,诡异莫测。
两个保镖脸上顿时掠过一丝黑线。
“这个厉太太是不是看书看傻了?这么多书居然还笑得出来?”
阿枫比了个“嘘”的手势。
少说话,多做事!
保镖当即噤声,默默地把书垒到之前的书堆上头。
盛晚宁全神贯注地看书,没有理会旁边的动静。
等她看到第十本的时候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准备喝口水,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可有什么疑惑?”
她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茶杯一抖,茶水溢在手背。
抬眸一看,伊藤肃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坐在了她所在的方桌侧边位置。
而她因为过于专心,没有丝毫察觉。
盛晚宁连忙喝了口,因自己偶尔流露出的胆小而感到窘迫,极力掩饰地轻咳了一声,道:“暂时没有疑问。”
“呵呵。”伊藤肃和轻笑,“那就好,厉太太,你好好看,我……估计明天就要走了。”
走?
盛晚宁听到这句话身子陡然一僵。
伊藤肃和口中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
“可是现在才过两天……”她喃喃道。
还以为至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或许我之前对自己的病情低估了,今天晚上我会先制出基础药剂,你后续在它的基础上去优化,记住,至少在预估成功率超过80%再去试药。”
伊藤肃和说完这段话又开始咳嗽,连咳嗽的声音都苍老无力。
盛晚宁看到他这样,心里涌出一丝难过。
虽然她不是他真正的孙女,但这是自亲生母亲死后,她唯一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的难受,像是有一股无形之力在一寸一缕地撕扯她的五脏肺腑。
她将嘴底的苦味、咸味吞咽下肚,轻声问道:“老先生,您睿智,可曾参透过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她很想知道,因为如果解药配制过程任何地方出了差错,她也会死。
她不想死于迷茫,死于未知。
像这种高深层次的哲学问题,除了眼前的老者,盛晚宁没想过还有谁能问。
“呵呵,这个问题……”伊藤肃和眼尾上扬,蹙起两团纵深交错的纹路,缓缓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只是生命形态会有所差异。”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伊藤肃和笑了笑,兀自起身,拄着拐杖走向里屋,苍老的声音徐徐道:“生命之河源于高山,归于沧海,一鲸落,万物生长。与其说是生死,不如说是一场邂逅与无止境的循环。”
“什么意思?”
盛晚宁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脸色更加迷茫。
她这种粗人,果然不适合思考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