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晚宁上了宋威廉的车。
那是一辆红色敞篷保时捷,张扬而骚气地一路狂奔,在中心城区转悠近半个小时,漫无目的,最后堵在了某个十字路口,正前方一辆运垃圾的车,左方是一辆本田。
人行道上小朋友举着红色小旗子排排队,慢悠悠地走着。
“靠!这是哪个幼儿园跑出来的,搞事情啊!”
聒噪的骂声充斥整条道。
宋威廉却无比畅快,将手臂伸到车外,不时地跟本田车上的副驾驶的栗色长发美女打招呼:“嗨喽~”
盛晚宁一脸黑线。
这特么就是个疯子!重点是,那位栗发美女的男人就在边上的驾驶位呢!堂而皇之地当着人家男人面勾搭,真是够莽的!
真不知道厉氏怎么会派这种人来接手盛宇集团。
“别告诉我你费尽心思引我过来就是为了带我来看你飙车撩女人。”她终忍不住出声。
“盛小姐,你是吃醋了吗?”
“???”
她吃哪门子的醋。
盛晚宁当即白了他一眼,“能聊聊你说的那些谣言从哪听来的?”
“还是个急性子哟。”宋威廉切换档位,拉手刹,脚松了刹车,身子往后一仰,手臂撑了个懒腰,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让我想想看,先从哪里说起呢。”
说完男人偏着头,金丝边眼镜泛着白光,瞟向她精致的侧脸,一路往下,最后定格在她的胸前,嘴角贪婪地舔着口水:“胸不错。”
“什么?!”盛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愣地看向他。
“我是说,你胸不错。”宋威廉毫不避讳地歪着嘴笑道。
“你……!”盛晚宁握了握拳头,威胁道:“宋威廉,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别~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宋威廉勾着唇说道,“真不知道,战神爷到底看中你什么。”
听到宋威廉难得开始步入正题,盛晚宁立刻追问:“你跟战爷是什么关系?”
“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再仔细想想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还有,作为回报,你得给我一根头发。”
头发?
盛晚宁不解,猜测或许是这个疯批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思索片刻后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你说战爷断了五根肋骨,是怎么回事?”
比起他如何知道她没了子宫、他跟战爷是什么关系,她更在乎战擎苍断了肋骨的事。
“你确定就问这个?”
“嗯,如果你愿意多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更好,别说几根头发,让我剃光都行。”
“哈哈哈。”宋威廉被她逗笑,抬手将金丝边眼镜卸下,在那一瞬间,男人面容出奇的爽朗,在明艳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生辉。
她有那么一秒看出了神。
什么情况,这个痞子摘掉眼镜的样子竟然有点帅?
她心里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星子,就冲这男人骂过她妈妈是神经病也不可原谅!再帅也是个恶臭挫男!
“盛小姐,”他戴回眼镜,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语气沉了几分:“说实话,你已经是被阎王点了名的人,没人能在被野狼活活剥皮吃肉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是那位战神爷用了点权势和武力,当然也包括财力,强行开启一场交易把你从地府拉回来的。代价,就是他的五根肋骨。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盛晚宁神情凝滞。
这些年她的确问过军区的人,战擎苍当年是怎么从狼群的恶爪下救出她的。但所有人都说不知道,而知情的莫云也是用那句万年不变的话来搪塞她:“战叔不让说。”
所以,事实上是战擎苍跟人做了交易?自断肋骨?为了救她?
她不知道这个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或许是能救她的某种药剂,或许是别的,这些她来不及去想,满脑子都是入秋之际他背对她咳嗽的样子,以及他部下每次见他咳嗽忍不住调侃的声音:战爷老了。
谁能想到他是因为她……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从未对人提起过。
盛晚宁紧抿着唇,眸中闪烁,忽然一句冷厉的斥责响彻脑海:
“哭什么,想当兵就收起你的眼泪!”
这是她以前每逢想起渣父挖走妈妈的骨灰暗自流泪的时候,他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当着她的面,他一向都是这么严苛。
但在她跟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又会二话不说给她收拾烂摊子。
那些年,她恃宠而骄,有这个师父做后盾,更是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怕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亦师亦父的人,却因她那次机场的任性妄为一气之下跟她断绝了来往。
“从今日起,我战擎苍没有你这个徒弟。”
他惯有的冷厉和斥责声依旧在耳。
但那句“师父”,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叫出口了。
鼻子蓦地一酸,盛晚宁忍不住抽泣了一声,话音近乎哽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宋威廉扬起眼尾,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为了这根头发。”
他朝她摊开手心,挤着嗓子眼用模仿女人的声音眯着凤眸补充了一句:“是天底下最金贵的头发噢~”
盛晚宁本来还因为战擎苍的事难受着,硬生生被宋威廉最后那个声音恶心到了。
她指尖捏着随手拔掉的一根头发,而后重重地擦了一下鼻子,最后将沾了鼻涕的头发递给他。
发丝上的粘稠液体在阳光的烘照下,氤氲出一丝淡淡的晶莹的光芒。
“是挺金贵的,还会发光呢,给你。”她淡漠道。
宋威廉笑容顿敛,迟迟没伸手接。
脏啊。
“头发我给你了,爱要不要!”
盛晚宁没了耐心,直接将头发丝扔向男人的驾驶位,头也不回地开门,迈下了车。
宋威廉见那根头发飘到空中,心下一急抬手一抓,脏污的粘液让他眉心拧的极紧,他不禁看向远处那道渐行渐远的娇小身躯,神色很快黯淡了下去。
“不像,一点都不像……”
他的手忽地紧紧地握着那根头发,眼镜泛着难以捉摸的白光。
……
厉氏集团,98层g5项目组会议室。
厉阎霆和南风开完小会,南风似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总裁,盛经理刚才好像真的有话要对您说。”
“嗯,你去隔壁办公室,叫她过来。”
南风惊住,“您……怎么知道盛经理在办公室?”
一想到总裁刚才对盛经理那么冷淡,南风就算用脚趾头推断,都能猜到盛经理早就走远了。
怎么可能会在办公室?
厉阎霆唇边抿成一条自信满满的弧度,语气肯定道:“她在。”
毕竟他打了那通匿名电话把她私下约见的男人告了。
即便p娼不是事实,除他以外几个男人经得起调查?
盛晚宁在会议室的时候那么急,想必那男人被警察揪着,处境不太乐观~
所以,他笃定盛晚宁还在办公室等,等着来“求他”。
呵。厉大总裁心里冷笑一声。
敢撂下他和莫云,去跟别的男人吃什么佛跳墙?
还扬言要在那个男人家里过夜?
还挂他电话??
这次一定要让这个被他娇惯的女人吃点苦头!
旁边的南风见厉阎霆盲目自大模样,顶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来到了隔壁,盛晚宁的办公室。
果然,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额头一抹阴寒。
该怎么做才能维护总裁这即将碎一地的高傲和自信?
他百般为难地打通了盛晚宁的电话。
……
盛晚宁从宋威廉车子离开后横跨马路,直奔离她最近的一间清吧后,闷头跑进卫生间反复洗手。
冷水冲刷着她手上黏糊糊的液体。
为了恶心宋威廉,她连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真是晦气……
突然电话一响。
她接起,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
耳边传来南风慌张的话音:“盛经理,总裁有事找您。”
“现在?”
她眉目一紧。
之前她想找他对峙,让他为雾霖居的事做个解释,但他忙着工作,理都不理她。
现在又要见她?
她哪是这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我在外面,回不去。”盛晚宁语气冷淡。
“您在哪呢?我可以让公司的司机来接您。”南风颇有些死缠到底的势头。
她犹豫了一下,报出这家清吧的名字:“想ta。”
电话另一头顿了几秒,尴尬的笑声淡淡地从话筒里传来:“盛经理,我知道您想总裁~您告诉我地址,我立马派人接您回公司。”
盛晚宁:“???”
“想ta,是这间酒吧的名字。”她轻咳两声解释着,心里有些疑惑:南风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听成她想厉阎霆?
这个助理该不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南风因她口中“酒吧”二字脸上血色褪尽。
“您在酒吧??!”
他惊呼,最后两个字还下意识地压低,内心不住地祈祷在找到她之前,千万别沾酒,不然身上有酒气的话铁定瞒不过去,就算把盛晚宁找回来,总裁一定会发现她是从外面回来的,压根没有等他。
南风紧张得话音微微颤抖:“盛经理……您……您在那稍等,我马上派人……派人来接。”
结束电话后南风摸了摸后颈的汗,无比阴凉。
正准备拨通集团司机电话,忽然侧前方似有一束冷冽的目光逼来,恍如利剑,刺得他浑身战栗。
南风惊愕抬头,看到眼前那道高大威严的身躯,矜贵的烟灰色西装正散发着冰窖般的阴寒。
手机顷刻掉在了地上,嘴里发不出半个音节。
厉阎霆眸眼眯成一条危险的弧度,大手烦闷地拧着领带,整张脸都绷得很紧。
“你刚才说,她在酒吧,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