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阎厉珩走近才发现,许安宁整个人在剧烈的颤抖着,像是在极度害怕着什么。
阎厉珩皱了皱眉,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心,他立刻轻唤了一声:“安宁?”
许安宁的电话还没有被挂断。
听筒那头,白芊芊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得意,“……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洛宁夕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哦,不对,你就是洛宁夕,应该说是你的父母。”
“他们被厉珩送去了韩南前线,在你出事不久之后,死于一场空袭。他们是被厉珩害死的,是被你现在公开秀恩爱的男人害死的。可怜二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再见你一眼,更没有回到过日思夜想的故土……”
这句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芊芊略带沙哑的声音还在说着什么,可许安宁已经听不太清了,很多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冲破枷锁一般,一刻不停留的全部涌向脑海。
白芊芊的话像是一道魔咒,终于破除了许安宁脑海中的封印,那些故意被忘记的记忆片段,全部清晰起来。
男人、孩子、车祸、被抓、跳楼……那些碎片全部和一个人有关,满是鲜血和泪水。记忆的片段还未全部连接,不可抑制的痛苦却仿佛潮水一般,瞬间便将许安宁淹没。
她像是一尾被抛到岸上的鱼,拼命呼吸却依然感受不到一丝氧气。
头痛。
剧烈无比的头痛,仿佛要把脑神经整个撕扯开一般。
还有眩晕。
分不清时间,分不清空间的眩晕,像是被抛在大海上,不受控制的被海浪抛起又丢下,抛起又丢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宁……”
在不久前,这个声音代表的是浓浓的爱意和柔情,而现在……
许安宁的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手里的手机都拿不住了。
她缓缓的回过头,朝呼唤她名字的人看了一眼。
阎厉珩那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他是什么表情?
双眉紧皱,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他似乎很是担心。
可他为什么要有这样一幅表情?
这张俊颜啊!
这张曾经让自己爱惨了,又将自己害惨了的俊颜!
只一眼,内心之中涌动的恐惧瞬间取代了痛苦,两厢夹杂着,苦难铺天盖地,没留一丝情面。
阎厉珩的脸模糊又清晰,如此反复。
许安宁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愈加冰冷,灵魂仿佛都被抽离。
往事一幕幕回放。
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激起她内心无限柔情和温暖的男人,和那个冷酷无情的、给予她无限痛苦和伤害的男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温暖又那么残忍,怎么能那么深情又那么绝情。
她终于知道,心里那个不停撞击的、满身鲜血的影子在嘶吼着警告她什么。
快走!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这样危险,的确要快走!
许安宁战栗的越来越厉害,脸色逐渐苍白,如纸。
“啪——”
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屏幕闪了两下,碎裂开来。
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撞击着两个人的心。与这里几步之远的一门之隔,里面的热闹却与这外面没有半点关系。
阎厉珩看着许安宁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濡湿的顺发贴在脸侧,清丽的眸子里满溢着惊恐,盯住自己,身上控制不住的战栗。
“安宁,你……”阎厉珩试图伸出手,扶住摇摇晃晃的许安宁。
还没等阎厉珩靠近,许安宁仿佛遇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情一般,扶住自己的心口,一步步的向后退着。
阎厉珩的记忆飞快的回溯,一下子想起之前洲际慈善晚会的那一夜,那次的许安宁也是这样,痛苦、惊恐。记得当时她是因为受到了刺激,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谁、或者什么,刺激了她?
“安宁,别怕,我在。”
阎厉珩不知道说些什么,薄唇微微抿起,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他不知道许安宁又想起了什么,一时里,竟然没有靠前的勇气。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着。
剧烈的头痛和心痛疯狂的席卷着许安宁,她紧紧的咬住嘴唇,直到一丝腥甜之气涌入口中。她害怕,害怕对面的这个男人。
眩晕感伴随着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翻江倒海,许安宁虚弱的靠在墙上。
“安宁……”
阎厉珩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抓住,许安宁的样子让他心疼。此刻,他只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她颤抖的身体,让她不用再恐惧下去。
情难自禁的阎厉珩不自觉又往前走了几步。
许安宁却像受惊的小鸟,阎厉珩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能激起她强烈的反应。她倚靠着墙,费力的、一点点后退,拼命摇着头。
断线珠子一般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从双眸中涌出。
“安宁!”
阎厉珩又唤了一次。
“求你,求你……求你不要过来……”
许安宁被咬破的唇上挂着鲜艳的血珠,她眉心紧蹙,一遍遍的喃喃自语。
“安宁,你在说什么?”
阎厉珩上前一步,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许安宁脚下不稳,摇晃起来,双手像是要驱赶什么一样,挡在身前。
阎厉珩心下一痛,连忙伸出手,扯过许安宁的手,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不要碰我!!!”
接触的那一刹那,许安宁仿佛触电一般,剧烈的挣扎起来,嗓子喊出破音,颤抖的更加厉害。
这么久才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语气里写满了恐惧和距离。
阎厉珩一怔,心口好似被插了一刀,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挣脱开束缚的许安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后退着,满浸泪水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阎厉珩,转过身去,迅速的离去。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渐渐弱下去,直至消失。
阎厉珩站在原地,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里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了许安宁的影子。
许安宁最后那一眼还映刻在他的脑海,像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那道目光如此复杂,竟然读不出具体情绪,只能感觉到深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