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之外的一处小山上,顾启钺正在清理坟上的杂草。
十三岁那年,他用手帕给母亲立了一个衣冠冢,以后每年都会来这里祭拜她。有时间的时候,他也会来这里坐坐,和娘说说话。
“娘,我要娶妻了,您若是在的话,一定会喜欢她的。她和您一样,都是率真善良的人;但不一样的是,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像您……”
“主子,老主子说……”铁砂得了顾启钺的命令,说是希望能和老主子见上一面。可是老主子也不知为什么,这么些年,始终不愿意见小主子。
“祖父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顾启钺话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原本在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和他有血亲的外祖时,他是高兴的。可是,老人家一直认为是当今圣上顾成天害了自己的女儿,连带着也嫌弃他身上的皇室血脉,始终就是不愿意见他。
顾启钺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了,毕竟,祖父暗中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儿。可是没想到他还是不愿意见自己。
“倒也没有,老主子说白家姑娘是个好姑娘,让你好好待她。他还说…还说,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可以一起去见他。”
其实后半句是铁砂自己编的。
他很少看见顾启钺这么高兴,实在是不想给他泼冷水。至于以后,铁砂觉得,老主子对他们这些拣来的孩子都那样好,怎么会不稀罕自己亲的重外孙呢?
……
都城之内
北境将士大破敌军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城内,满城张灯结彩,庆祝着胜利。
最高兴的要数护国公白家了,他家的两个儿郎就要回来了。还有五皇子和小女儿的婚事也要提上议程了。
白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满府的下人忙着清理院子,迎接着他家的两个公子和一个准姑爷。
“宛卿,你来!”白正德把女儿叫到了他祭奠妻子的院中。
自打夫人海皎玉去后,白正德就单独地辟了一处院子,专门用来祭奠亡妻。
院中保留着他们家在许州的布置,白正德每天都会过来小坐一会儿,亲自掌管着院内的钥匙。
这是白宛卿第一次踏足这个小院,上辈子直到最后在冷宫惨死,她也从没来过这儿。
整个院子被白正德收拾的一丝杂草都没有,还种了满满一院子的花。
“这是咱们在许州的家,几个孩子中只有你大哥在这儿出生。我和你娘婚后不久,我就投军去了,只剩你娘一个人拉扯你大哥长大。”白正德轻抚着挂在屋内的画卷,轻声低语,像是在回念过去。
然后他拉出了两个大箱子,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书。
“这些就是你娘当初嫁给我时的陪嫁。也就是靠着这些,我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外祖曾是探花郎出身,他也是当时太子的谋臣,只不过那个太子听信谗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儿,你外祖心灰意冷就离开了朝堂。而我就是在你外祖的调教下,才辅佐了当今的圣上。
你外祖他知道你舅舅天资不行,就把这些治世之书全都留给了你的母亲。你日后是要嫁给皇子的,这些书涉猎甚广,你闲来时,可以到这里多看看。”
“爹爹,你的意思是?”白宛卿心里很高兴,她终于也能进到这个小院儿了。
白家有一个不成文的家规,他家的孩子必须要做出些功绩才能进到这个院子里。
老大、老二都在沙场上建了功绩,还不被允许进入的只有白宛卿和白明炯。现在,她竟然可以先白明炯一步踏进这个院子,她很高兴。
“我没有什么意思,给你这些也不过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罢了。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置身事外就行的。有所准备总比被打个措手不及要好。”白正德所答非所问地回了这么一句。
“玉娘,宛卿长大了,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但是我好像没能保护好她,你若是在的话,会生气吗?”白正德摸着亡妻的画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片刻,他回过了神:“以后这处院子也许你出入了,我还要去营中,你走时,给你娘上柱香,告诉她你要婚嫁了,她会高兴的。”
白宛卿翻着这两大箱子书,从农耕到水利,从兵法到治国,可以说是涵盖了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从这些书中,就可以看见她祖父的雄心壮志,也不知是怎样的变故,能让老人家甘心致仕,在许州老家过一辈子。
想到这儿,白宛卿突然想起来她要婚嫁的消息还没有告诉两位老人家呢。
倒也不怪白宛卿忘了,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外祖父母。上辈子她嫁给顾启钰时,两位老人家也没有参加。后来进了皇宫,白宛卿就像被关进了牢笼,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任何消息。
白宛卿和顾启钺虽是被皇帝赐了婚,可是长幼有序,顾启钺前头的几位哥哥都还没成婚,所以他们的婚事也说不上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举办。
“小姐,老爷早去过许州请两位老大人了,只不过两位老人家脾气倔得很,说什么也不来。”
白宛卿这才想起来,确实她爹白正德有段时间不在家。不过她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巡查军务了,没想到爹爹竟然瞒着她回了许州。
“忠伯,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各中详由老奴也不清楚,您还是等老爷回来,去问他吧!对了,小姐,这个是国公爷给您准备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这个您和秦嬷嬷拿主意就是了。记住,要尽量少带,弄些大一点儿的,价钱便宜的东西装装样子就算了。”
白宛卿心道自己以后还说不准要假死或者和离呢,要是带了一大堆嫁妆去王府,那可太亏了。
忠伯的表情让白宛卿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不妥,然后又描补了一下:“王府什么都有,不缺咱家这些。”
忠伯看着逃走的白宛卿不住地摇了摇头,原本日前看着她把家事处理得甚是妥当,以为自家的小姐终于长大了。今日这一看,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来只听说嫌弃自己嫁妆少的,还是头一次有人嫌弃自己的嫁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