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繁华无边——起码对他们这些从雾村里逃出来的人来说,是的。
多年后的陈兰依然记得,那一夜夜色很凉,天上无星,她和老公在苍茫的月色下逃出大巴。
大巴行驶了很久,停在了c城最繁华的地段,驾驶位上没有司机。
四面漏风的车厢只有一家三口,路人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辆的大巴,他步履匆匆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车牌——
“404”
万家宝慌张地拉着陈兰她的手,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行李,背上还背着个包。
奔跑的时刻,她觉得自己五感已经消失,直至跑到一个繁华街头,随老公停下,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灯光微黄,大大小小的店面点着红红绿绿的花灯,小吃店传来诱人的香味,有串串香、麻辣烫……引得人馋虫直起。
旅馆的招牌也格外醒目。
【空调房,18块一晚!】
“老公,我们还有钱吗?孩子也有很久没吃东西了。”陈兰疲惫地闭了闭眼而后张开,双眼有些失神。
她依然像在车上一样抱着孩子,细心哄着。
没人注意到她的手腕戴上了一个鲜艳的红手镯——被丈夫勒出的红痕。
“我们包里还有一些在家里做的面饼,我们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拿水就着饼吃吧,现在也没钱吃别的……”
万家宝放下身上背着的东西和手里提着的大桶,“张哥说明天就带我去见识新项目,他让我干新项目,就不可能不给我发工资,你放心好了,说不定后天就能结数了……”
陈兰忧心道:“希望如此吧…还有你借出去的那些钱也尽可能要回来,孩子等奶粉吃呢。”
万家宝抱住她的肩:“我去旅馆问问价钱,你等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万家宝定了定神,朝旅馆跑去。
18元,可以去大排档大吃一顿生蚝啤酒炸串,可以一瓶一瓶续到凌晨。
他有时候压力大,这是他唯一的解压方式。
能省下几块钱,去换点酒喝,也不错。
而陈兰盘算的不是这个,她想的是能省下多少钱,给宝宝加点辅食。
至于顾沈清?
他眼前展开了数条棋盘格子线,根根白得笔直,铺落在眼前,形成一个个格子。
这鬼戏,真是无时无刻不刷存在感…
【欢迎玩家顾沈清来到c域围城】
【你要做的,是完成使令者的任务】
【得到他的首肯,你才能继续任务】
“顾三水,你怎么了?”泡泡敏锐地发现他有些不对头。
“啧,我老板大半夜要我加班!”顾沈清脸上布满死寂的冰冷。
996还不够,呵,玩游戏任务这套,无趣。
大巴上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没开过大型车,一路小心翼翼,还要提防着万家宝暴起或者跳车。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万阳歌有一个守护神,但行动的时候却收到了鬼戏系统的警告提示——电击。
虽然不是黄牌警告,但也足够制止顾沈清的动作。
从山村小道驶向c城最繁华的地段,弯弯曲曲凸凹不平的小路、限速的高速,停下大巴的时候他的头都有点晕。
万家三口下车,紧绷的弦一松,他才发现天色已暗。
他……这是开了一天的车?
他沿着记忆里返乡后再出去的路,一路开,结果历经七八个小时才来到c城中心。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怪异的眼光。
他清晰记得,陈兰难产的时候,虽然是三轮车,都没有走这么久,记忆里他乘着灵车,也是飞快…在万家三人下车外边天黑了的那一瞬,他便知道,鬼戏又开始作妖了。
他现在只是双手插兜,盯着万家宝奔跑的双腿,他有什么错?!
又给他来这种奇奇怪怪的副本关卡!
【请迎接使令者的到来!】
条条线段分明的棋盘格闪了闪白光,棋盘的上一半布满了黑色棋子。
顾沈清注意到自己手边出现了一个陶瓷品质的小罐子——瓮。
瓮里装满了白棋。
他轻轻抬手,食指和中指正准备夹起一颗棋……一只小手掐住了他的手臂。
“你……带上我和段更吧。”别人的奇奇怪怪,泡泡会直接当成神经病,但顾沈清的奇怪,她只会好奇。
“爱丽丝梦游仙境看过吧?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好事的恶魔熊孩子,一定要跟着你。”
爱丽丝和熊孩子,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顾沈清没有说话。
段更道:“我们也许做不了什么,但我们尽量为你收尸。”
顾沈清: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一定要在我名字后边加上个后缀吗?”顾沈清不带感情地问道。
他知道他们不一定能帮到自己,可他更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这俩鬼。
“嗯呐!”泡泡重重点头。
“我没什么想做的,我只想保证你安全回来,多个人陪我玩,你走了,玛格丽特姐姐也就没有了。”泡泡状似解释地道。
顾沈清只觉得这“小屁孩”很复杂,时而成熟时而幼稚,对别人的情感时而喜欢时而厌恶。
如果按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来解释,泡泡肯定有什么心理疾病在,但暂时不好断论。
“那好。”
顾沈清微微笑道,五颜六色的灯牌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出分明的轮廓。
白棋被他执起,眼神扫了扫棋局上方凌乱的黑棋,他在寒风中落下白子。
弱小的棋子以倒斜的姿势吸附在棋盘上,成为棋局中耀眼的一抹白。
“是谁在呼唤老朽?”
金光在前方闪现,顾沈清牵着泡泡的手步入里面,泡泡右手像抱足球一样捧着段更,三人消失在金色光芒里。
陈兰他们的身影逐渐在顾沈清的视线所及处消失。
苍老的男人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佝偻着腰的身影。
顾沈清并不害怕,他快步上前,终于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金色空间里看清了那个老人的模样。
“是你吗?是你敲响了老朽的晚钟?”
老人有些驼背,弯弯的脊梁仿佛抬不起一般,向上拱起,像座小山。
他穿着黑色西服,干干净净地打着领结,右手拄着拐杖。
他的左边,跟着一只龟壳及膝的金色乌龟,它的脚掌比人的手还大,慢慢地随着老者的脚步爬着。
“是我。”顾沈清点头,没有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