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霞一走，她儿子叶文宏也跟着走了，堂屋内顿时清净下来。
张晓兰叹了口气，一边安抚蒋老太太别生气，一边给她顺气，蒋成德也心虚的不敢看蒋明玉，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张了张口，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蒋明玉对这家子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出于原主的份儿，有义务照顾他们罢了。
江千琴也少见的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起来，“明玉，我回来后，没把你结婚的事儿告诉他们，我也没说你离婚了，是你二婶在镇上听来的……”
张晓兰怕母女俩产生嫌隙，作证道：“是真的，明玉，你妈这个人我知道，虽然平时软骨头，但在这些事儿上，她嘴巴把得住门，不像你二婶。”
蒋老太太也是抿着嘴，恨恨的拧了一把蒋成德：“我当初就说过，不许你跟老二家的来往，不许你把主意打到明玉身上，你这个当爹的，哪点不亏欠她？这些年要是没有明玉往家里拿钱，你以为就凭你，能还的上你以前那些烂账？”
那些烂账，有喝酒欠下来的，也有打牌欠下来的，总之杂七杂八，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钱友德也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样子，所以那天跟蒋明玉离婚的时候，说出了怀疑她偷钱往家里拿的事儿。
蒋成德低着头，手指不停的搅着，这时候一句话也不说了，一旁倒满的酒，他也不敢喝一口。
眼下还指着这一大家子想办法帮他还钱，他哪儿还敢喝酒，发酒疯？
“明志，扶奶奶回屋休息。”
蒋明玉慢条斯理的用了几口饭，垫垫肚子，又喝了口水后，取出包里的手帕擦了擦嘴。
一声吩咐，蒋明志忙扶着老太太回屋。
随后，她看向张晓兰：“大婶，麻烦您收拾收拾这桌子，我跟我爸妈回屋说会儿话。”
张晓兰见她气度雍容，果然变了些，不像以前那么软弱没主意了，便也放心。
满口应下的同时，也不忘嘱咐道：“你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莫与他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一家人有什么困难是团结一心过不去的？好好说和说和吧。”
“知道，大婶。”
蒋明玉说完，就起身回了原主的房间。
原主的房间是整个毛坯房里最偏僻的一间，在三楼，上了三楼，底下的人也听不见这边在说什么。
蒋成德和江千琴相视一眼，还是江千琴一边抹泪，一边拉着他上去。
二人进门时，俨然一副做错事情的小孩模样，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到她面前来。
蒋明玉道：“关门，坐过来说话。”
她始终容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蒋成德和江千琴相视一眼，关了门，一左一右坐在她面前，但还是蒋成德先开的口：“明玉，爸知道对不起你，这些年你没少接济家里，但这一次，你可不能不管爸啊！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但蒋明玉开口说的话，却叫夫妻俩愣了半晌。
只见她望着两人道：“听说，你们打算让明志辍学打工，和我一样赚钱接济家里，不打算让他继续读书？”
这话让俩人有些不好接，脑子转了半晌，才迟疑点头。
最后，还是江千琴道：“也是没有办法，咱都是穷山沟里的人，生孩子也是为了生活，哪有那个本事，真让他们读书呢？”
蒋明玉被这话气笑了，“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这书，明志要继续读，咱们家，我不是大学生，明志得是。”
“可这钱……”
“这钱，我出。”
蒋明玉一番话，惊得蒋成德眼睛一亮，江千琴却神色复杂。
前者道：“明玉，你还有钱？你还有多少钱！”
江千琴道：“那你……往后不是很困难？霍明峰那还有三个孩子，便是他知道这事儿，他也未必会答应你接济娘家……”
男人都小气，真正大方的，愿意帮妻子接济娘家的，却没几个。
江千琴摇了摇头：“我实在不放心，万一你因此受了他们家的白眼，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蒋明玉对她点了点头，以示安抚，随后看向蒋成德：“我有钱，手上有六百块，明峰的辞退金，我可以问他先借来，给你应急，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她说的语气平稳，半真半假，就叫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蒋成德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竟然渐渐捏紧拳头，喃喃道：“要不，我再拿这六百块去赌一把？兴许……兴许能翻盘？”
呵，真是贱癌入骨。
蒋明玉心中冷嗤，面上，她叹了口气，起身摸了摸他脑袋：“爸啊，你也四十的人了，再不学着戒赌，家会散的。”
有时候对这种人，说的越多越没用，这话一出，蒋成德果然身体一僵。
看嘛，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只是不知哪来的自信，以为家不会散。
“明玉，那我怎么办？那可是五千块啊！”
他终于绷不住了，掩面痛哭：“早知道高利贷这么可怕，我当初打死也不会借那两千块钱的！”
终于说到正点儿上了。
蒋明玉垂眸看他，耐心抚摸他脑袋：“说说，借了多久？”
“一年前，找沙场的李龙借的。”
沙场，就在沙河村。
距离这里的木山村不远，三公里路。
这利息怎么算的，这里就不提了，反正就是蒋成德蠢笨，中了高利贷的陷阱，想跳出来，却抽身已晚。
等他哭够了，蒋明玉坐回他对面，直视他道：“你还了那六百块，就先出去躲躲，家里这边，妈和弟弟有我照顾。”
“躲？我能躲哪儿去？现在李龙的人盯着我，我要是敢跑，他就上门砸了我家！还把你弟弟拖走，弄去他的沙场白干一辈子！”
蒋成德发泄似的吼出来，又懊悔不已。
蒋明玉挑了挑眉，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但目光已经在说，选择就摆在你面前，躲还是不躲，信还是不信，全看他自己。
蒋成德嚅动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还是江千琴忽然站起来，啪的大着胆子，十几年来头一次扇了他巴掌：“怕什么怕！有胆子欠钱，你这时候没胆子照明玉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