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福楼的二楼是包间,保密性和隐私性做的很好,走廊上也没什么人。
霍明峰靠在包间门侧,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倾听。
他耳朵好,一堵墙而已,并不妨碍他听清里面说的什么。
先开口的是钱友德,语气满是讨好:
“苏老板,这就是我先前跟您说的货车司机,李志亮!”
只听见声音,霍明峰并不满足,略微推开一道缝隙,双眸微眯观察里面。
只见苏老板放下外套,淡淡接过钱友德递来的茶杯,打量对面那寸头男人,“李志亮的名号,我自然是听过,不过,要想替代霍明峰在我原封钢厂的位置,你手上拿得出手多少接货的人脉?”
“又熟悉多少条通往京城和珠三角、长三角的路子?”
钢厂要想赚钱,所有的货物最大买家就在这两个地方。
霍明峰不光是原封钢厂的货车司机,更是因为熟悉沿海一片地区,甚至在京城那片儿也是有些人脉,所以苏老板才如此重用他。
哪怕他擅自休假半个月,他也不会说什么。
货物堆积在那儿,只要霍明峰回来,就总有办法弄走。
所以,他给霍明峰开的工钱是一个月两百块,几乎是钢厂所有人中,工资最高的。
李志亮早听钱友德说过这事儿,眼馋的不行,当即一拍桌子:“这您就问对了,我李志亮从七一年就开始拉货,别说沿海一带的路子,就是西藏新疆那边儿的西部地区,我也熟得很,您老把这保卫处的位置交给我,我保管比霍明峰做的更好!货也能拉得更多!”
听他说七一年就开始拉货,苏老板眉头一挑:“那你帮我送这批货试试,如果能送出去,霍明峰的位置就是你的。”
他女儿在霍明峰和蒋明玉手上吃了亏,这账苏老板可记在心上,眼下就有报复的机会送上门儿来,他也没理由拒绝。
而这正中钱友德下怀,顿时拉着李志亮站起来,毕恭毕敬给苏老板倒了杯酒:“好说好说!这样的话,李志亮也是咱自己人了,李志亮,还不谢谢苏老板?”
“对,谢谢苏老板!”
李志亮两手举杯,弯着腰到苏老板面前。
三人觥筹交错这一幕落在门口的霍明峰眼里,他平静收回目光。
正欲下楼陪蒋明玉吃饭时,耳边竟传来蒋明玉的狐疑声:“他们这么对你,你就不生气?”
她双手环胸,原来早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了。
只是霍明峰的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这才没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虽被蒋明玉吓了一跳,但他摇头拉上这道门,退回走廊边:“倒也没什么好气的,人与人之间,往往都讲究利益。”
蒋明玉道:“你能想通就好。”
嗯?
霍明峰有些意外的看她。
还以为见他即将被开除,这小女人起码会安慰他两句。
没想到,竟会说这句话?
但下一秒,他忽然被蒋明玉拉开,没等他弄清楚蒋明玉想做什么,包厢门忽然轰一声,被蒋明玉踹开!
“什么情况?!”
苏老板三人皆被吓一跳,忙望向门口。
蒋明玉仍旧抱着手朝里走,上下打量一圈这三人,目光锁定在苏老板身上:“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要开除谁就大大方方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苏老板眼睛一沉,望向钱友德。
钱友德连忙出面,气急败坏的指着蒋明玉骂:“妈的,怎么又是你?你还嫌不够丢人么!男人家的事,关你屁事?”
随即,他忙走到门口大叫:“保安!来人!服务员!把这个乱闯包厢的疯婆子给我轰出去!”
没等他叫完,一道挺拔的身影赫然朝他笼罩下来。
抬头一看,见是霍明峰,钱友德脸上的嚣张顿时僵住,只觉刚刚被霍明峰踹的那一脚肚子,又隐隐作痛了。
李志亮一下看明白几人关系,想着在苏老板面前表现一番,便叉腰上前,俯视矮他一头的蒋明玉,流氓口吻的轻蔑笑着:“怎么,想跟我打一架?”
蒋明玉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在苏老板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白酒,放在鼻尖一闻,露出享受的神色:“哟,还是贵州茅台呀,苏老板,咱俩喝一杯?”
霍明峰虽意外蒋明玉会直接闯进来,但也没急着叫她出去,而是将门一关,淡淡拽着钱友德,将他扔回椅子上,宽阔的背往门口一抵,便学着蒋明玉双手环胸,微扬下巴:“坐。”
这声坐,就像逗弄小狗一样。
钱友德顿觉被他羞辱,气得脸色涨红。
那边还想追过去拽起蒋明玉的李志亮,一抬头就对上霍明峰冷漠看他的眼神,宛如雄鹰盯上了猎物般,叫他没来由的心里发紧。
直觉告诉他,要是继续骚扰蒋明玉,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钱友德好!
干脆眼珠一转,李志亮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苏老板身后充当人柱子。
苏老板睨了眼这两人,倒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开始将手放在桌面上,不疾不徐的敲击着,一双老成的眼睛冷冷盯着蒋明玉:“蒋明玉,你想做什么?你害我女儿清白被毁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迫不及待,先找上门来送死?”
八十年代正儿八经的茅台酒,没掺假,蒋明玉抿了一口,舔了舔粉嫩的舌,才淡淡看他:“第一,你女儿破坏我的家庭和感情,致使我跟钱友德夫妻感情破裂,要赔偿的是她,而不是我。”
“第二,你要开除我老公,霍明峰,大可不必这么偷偷摸摸找人顶替,咱就在这儿把话挑明了说,钢厂该给他结清多少遣散费,给清楚了,我们自然会走,而且走的干干净净,不带走你们原封钢厂一分利益。”
具体情况她没了解过,但蒋明玉护短,谁恶心霍明峰,就别怪她恶心回去!
况且霍明峰给钢厂办事儿,原就是签过合同,走的正经程序,合同没到期,钢厂没资格解雇他!
钱友德不禁冷笑,也站到苏老板身后:“原来是来要钱的,放心,苏老板经营这么大个厂子,该有的诚信只多不少,不会少你这野男人一分钱。”
野男人三个字落进蒋明玉耳朵里,她眼睛一眯,又往空杯里倒了杯茅台,端在手中把玩,却漫不经心敲了敲桌子,一边回忆八十年代相关律法,一边对苏老板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苏老板按一个月两百的工钱,赔偿我老公三个月的辞退资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