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玥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一个人坐在牛车上,昨天晚上挨了冻,这会儿正拿着帕子捂鼻子,一个个喷嚏打的停不下来。
反观昨夜才想起她,上街找她帮着她在旅馆开了房间的薄远,此刻正牵着裴晚晚的小手,小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裴二哥在赶车,这次在县城逗留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加上这次的野猪卖了不少钱,牛车上装的满满当当,多是些小零食和衣裳。
阮玥没想到一次小县城之旅,竟然让薄远和裴晚晚之间的关系升温了。
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软肉中,阮玥心有不甘。
从她第一次看到薄远时,她的内心就有道声音在告诉她,薄远是属于她的。
这道无形的声音日日在她脑海中响起,让她对薄远着迷,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
在看到裴晚晚接近薄远时,她更是心生嫉妒,认为裴晚晚就是蠢笨泼辣的,不该与薄远的关系这样好。
温和的面部狰狞了一瞬。
阮玥余光瞧见自己脚边的两只箱子上,她记得薄远走出旅馆的时候,身上就抱着这两只箱子。
明明来之前都没有的。
贝齿紧咬下唇,阮玥悄悄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正好看到里头已经组装了小半的收音机。
‘啪’的一声响起,箱盖被用力关上。
要不是阮玥收手快,恐怕箱盖会直接砸在她的手指上。
“你在做什么?”
薄远本就不爱笑,加上那双下三白眼,看的阮玥不寒而栗。
阮玥讪笑一声,道,“薄大哥,你想要收音机啊?”
得亏山间的路上没人,否则这句话要是让旁人听到了,肯定转过头看向薄远。
这年头,就连县城里都没多少人家买得起收音机的。
薄远一个山村里的穷小子,何德何能。
薄远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阮玥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
面上露出一抹得体的笑,阮玥低声道,“薄大哥必要是想要可以同我说,我家正好有两台收音机呢。”
“你拿这些破烂研究,只会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同我去省城,我让我爸给你挑个最时兴的款式。”
阮玥的父亲官大,阮玥从小就听着阿谀奉承长大,因而这会儿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裴晚晚跟在一旁,听到阮玥的话后嘴角微微上扬。
【男主为什么不高兴?女主白给的收音机诶。】
这个年代收音机要三位数的价,一个普通家庭,或许一年才能赚这么多。
花一年的工资只为买一台收音机,大家都不是傻子,钱都花在刀刃上。
换做裴晚晚,她脸皮厚,指不定真点头答应了。
但阮玥想要讨好的对象是薄远。
【当初薄远为了救父亲,连高中都自愿放弃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强,只有他自己知道。】
薄远宁可自己一点一点种地,把当初欠下的债还了,也不愿意做那些不干净的营生。
他的皮相好,又聪明,上县城干点什么不好,可他性子轴,又倔,薄家这才一直家贫如洗。
【要不是娶了我,你以为他愿意搞这些东西?】
肉包愣了一下,小声道,【宿主您好自恋。】
裴晚晚眯了眯双眸,眼眸中闪过笑意,【不是我自恋,而是事实如此,你家局长的芳心,说不定已经落在我身上咯~】
这下肉包彻底傻眼了。
快穿局局长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不论是对待系统还是对待快穿任务者,只要不和他心意,就会被他丢进废弃站。
要不是这次事关局长灵魂碎片的事,局里也不会把这位请回来。
沉默良久,肉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老板娘?】
裴晚晚闻言没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当即打破了牛车周边的僵硬气氛。
阮玥以为裴晚晚是在笑话自己。
她本就窝了一肚子火。
先是在小满村被薄远拒绝。
昨天还被丢在街头吹冷风。
今天更是连裴晚晚这种山野村妇都能笑话自己了。
阮玥温婉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你笑什么?”
“我给薄大哥买收音机的事儿很好笑么?我能给他买收音机,能让他去省城念书,给他找好出路,你笑能替他做什么?”
“当初要不是你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得薄大哥娶你,他早就随我去省城了,都是你害的他,是你断了他的前程!”
她的声音尖锐,中间还带着哽咽,面上全是替薄远感到的不值得。
等到她说完这些,大脑中的怒火发泄干净,她才恍然惊醒,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这下不光薄远的脸色变得难看,裴二哥的脸色亦是难看至极。
晚晚是在他背上长大的,小时候家里条件苦,娘又没有奶水,他就跑去大队里放羊,不要工分,每天就只要两碗羊奶,就这娘熬的米汤,一口口把妹妹喂养大的。
裴家虽然没钱。
但裴家三个孩子都被教养的很好。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妹妹的脾气差了点,还用那样不光彩的方法让薄远娶了她,可妹妹是真心爱薄远的。
哪像这个从省城来的阮玥,亏她还念过那么多书。
裴二哥冷嗤一声,沉声先开了口,“阮同志还挺自豪,要不是你爸妈,你现在能有这么些东西么?”
“你要是出生在小满村,你会甘愿陪着薄远吃苦么?”
“你嘴上成天挂着爹娘,也就是有你爹娘,才有现在的你,你看看你现在在小满村里,饭不会做肩不能挑,连下地拔草都能把菜苗拔了,谁家会喜欢你这种媳妇儿。”
牛车晃晃悠悠地在山间行走。
阮玥小脸涨得通红,偏头狠狠瞪了眼裴二哥,“我在和裴晚晚说话,你懂不懂礼数,知不知道旁人说话不能插嘴这件事。”
裴二哥脾气一下上来了。
他‘嘿’了声,握着赶牛用的鞭子就要抬起手。
阮玥见状吓得赶紧抬手捂住脸,“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晚晚勾了勾唇角,笑道,“你也说了我们没有文化,还和我们讲什么礼数?”
“我就算没上过学,还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呢,就算当初我和阿远之间确实有矛盾,但我们的矛盾已经解开。”
“阮同志你这样当着我的面撬我丈夫的墙角,是不是太没礼数了?”
阮玥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裴晚晚用自己说过的话回怼。
她恼羞成怒,扭头看向了薄远,“薄大哥你来告诉她,你就是不愿意娶她,她那种行为就是耍流氓!”
“你当初坑害薄大哥是因为爱他,我现在这样做也是因为爱他,爱无国界,也无边界,我在努力追求自己的爱,我跟你一样没有做错!”
阮玥瞪了眼裴晚晚,视线再度落在了薄远身上,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坚毅与包容。
仿佛在告诉薄远,他只要大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帮助他。
薄远没看她一眼,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裴晚晚身上。
一双凤眸眯起,就见他的薄唇轻启。
“不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