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医院,裴晚晚在病房里呆了两天。
期间薄家和裴家人极少出现。
大家像是有默契一般,将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全部留给了她和薄斯喻。
“已经四十个小时了,斯喻,你再不醒来桑姨他们就该担心了。”
病床边上,裴晚晚放下手中的词典,抬眸看向病床上的人时,外头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病房,照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本就晶亮的双眸照射的越发透亮。
重新捡起学习的她,因为没有受过正规学习,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病房里堆满了小朋友才会用的起步书籍,这些书籍落在裴晚晚手中,她却丝毫不觉得枯燥,反而还时常抱着书籍坐在病床边上,把自己看到的有趣的内容,磕磕绊绊地念给病床上的人听。
“我好想看到你睁眼睛,满眼都是我的模样啊,可惜,或许这辈子我都看不到了。”
“我已经买好机票啦,很快就要赶去机场登机,所以拜托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再看看我?”
无人回应。
哪怕早已预料到这一结果,裴晚晚的小脸上还是难掩遗憾。
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是妈妈催促她赶紧下楼的信号。
病房门口已经有保镖守着,哪怕她这会儿就离开也没有关系。
只是看着眼前这张睡颜,裴晚晚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离开。
嘴角泄出一抹苦笑,病房里响起一道几不可查的说话声,“我好像有点儿后悔了,斯喻,我还是好喜欢你......”
“你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吧,会和她接吻,会和她结婚,会亲手替她掀开头纱,对她说我愿意。”
“只是想到这一点,我的心脏就好痛。”
“可你终归不属于我,斯喻,我该放手让你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了。”
“再也不见,薄斯喻......”
温热柔软,还带着甜腻香气的感触落在唇角。
那一刹,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睫疯狂颤动,身体与灵魂疯狂做着斗争,最后身体败给灵魂,躺在病床上的薄斯喻猛然睁开双眸。
“晚晚!”
窗外橙红色的夕阳落在病房内的一角,四周充斥着不喜人的消毒水气息。
薄斯喻眉头紧皱,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整个病房里站满了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见他睁眼,当即有医生上前查探情况。
“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夫人,少爷醒了。”
伴随着四周的医生散开,薄母快步走到病床边,她红着眼眶一把抱住儿子,嘴上不住地说着那句‘醒了就好’。
浑身还是疼,且四肢僵硬,薄斯喻眼球转动,终于在安静的病房里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异样。
抬起扎针的手,薄斯喻抬手抚上母亲的脊背,两天两夜未曾开口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妈,晚晚呢?”
薄母赫然止住哭泣。
她起身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平复了情绪后方才开口,“晚晚没事,你把她保护的很好。”
不是的。
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薄斯喻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抹湿热柔软的感触,就连那股子甜腻的香气都在他的鼻尖处萦绕不散。
余光瞥见一抹红色,他抬眸看过去,就见一本字典放在床头柜上。
字典很新,应该是刚买的。
皱起的眉头稍稍放松下来,薄斯喻回过头看向母亲,“晚晚回去休息了么?”
薄母擦泪的动作僵住,偏头看向一旁的医生,后者见状纷纷走出病房。
直到病房里只剩母子二人,薄母方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全部说给儿子听。
当薄斯喻听到裴晚晚的智力恢复时,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喜悦,而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恢复了智力,但不想耽误你,所以选择了出国学习。”
“斯喻,晚晚是个好女孩儿,妈妈以为你能发现她的好,可是......”
可是什么,薄母没再继续往下说。
儿子的自尊心强,听不得这些话她是知晓的。
以往每每她说晚晚的好,儿子面上神情总是淡淡的。
她的年纪大了,不想再管儿子感情上的事了,之后儿子怎么处理感情上的事,她也不会再去过问。
“这两天一直是晚晚没日没夜在你身边照顾你,她说她怕你醒来后,又对她露出从前那样冷淡的表情。”
“所以在你醒来的八个小时前,她先离开了。”
翻开字典的书皮,薄母把一张纸条递到儿子手中,“晚晚真的很聪明,这两天她在你旁边照顾你,空闲下来就翻书看。”
“妈这才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你说要不是小时候那次车祸,她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是个天才了?”
纸张很薄,对半折叠。
自母亲开口说裴晚晚的事后,薄斯喻就再没吭过一声。
耳边是母亲一字一句口齿清晰说的话,落在他耳中却仿佛被薄膜遮掩,无论他怎么仔细去听,都听不清楚。
打开手上折叠的纸张,两个书写端正,字体略显幼态的名字显现在他眼前。
‘裴晚晚≠薄斯喻’
中间那个不等号也不知她从哪儿学到的,落在旁人眼中或许只会一知半解。
但薄斯喻看懂了。
她想表达的不是‘不等于’,而是‘不属于’。
心脏不住地颤抖,薄斯喻把纸张攥在掌心,而后咬紧牙关企图从病床上坐起。
薄母见状吓得心下一惊,她赶紧上前把儿子扶起,嘴上抱怨道,“医生说你的肌肉拉伤,身上还有不少擦伤,还需要再静养两天,你这会儿起来做什么?”
薄斯喻不说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薄母叫儿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按下护士铃让护士过来。
肌肉酸痛,因为太久没下床,脑袋也有些发晕。
薄斯喻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待他再睁开双眸时,方才发现病房里并不整洁干净。
四处都是各类入门书籍。
语数英,各类主课的书,甚至还有识数的彩色字报,与病房内冷肃的气氛格格不入。
“那些都是晚晚这两天看完的书。”
“妈,把这些书送到我的书房去,另外,您知道她飞去哪个国家了么?”
薄斯喻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从未觉得这样痛过。
比出车祸那天摔倒在地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心脏好似被凿开一个洞,有冷风灌进来,吹得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
裴晚晚就这样走了,不问过他的意见,擅自离开了他的视野。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她带着她自认为的那一堆‘事实’,离开了他。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