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和邓布利多同时睁开眼睛,屋子里的教授紧张地望着他们。
“你们在说悄悄话吗?”小天狼星语气不善地问,“我们像傻瓜一样瞪着眼睛看了五分钟。”
这话倒也没错,因为是在别人的梦境,菲利克斯没有使用思维加速,梦境里过去多少时间,现实中就过去多久。
斯内普嫌弃地挥了下袖子,远远走开。
“你可以理解为两个治疗师在商谈治疗方案,不想被某些鼓噪的家伙打扰。”菲利克斯揶揄地说,“说起来,最近整天带着学生幻影移形还没有消耗掉你的精力吗?”
小天狼星咂咂嘴,喃喃地说:“我应该要求加工资的。”
这时,布巴吉教授从床上醒了,她一开始还显得很慌乱,但当邓布利多明亮的湛蓝色眼睛透过镜片看着她时,她迅速镇静下来,看得菲利克斯啧啧称奇。
“凯瑞迪,我不想让我的话听起来像是指责,但你实在不应该独自承担这些麻烦。”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在霍格沃茨你总能寻求到帮助。”
布巴吉教授颤抖地深吸一口气,眼泪留了下来,她捂着脸说:“哦,对不起,我很抱歉。”
庞弗雷夫人走上前,递给她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亲爱的,把热巧克力喝了,它会让你心情好起来。”她接过来,喝了一口,低声说:“我实在太傻了……”
“凯瑞迪,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从学生口中听到了一部分,但他们的说法太荒谬了,哑炮?这不可能。”弗利维尖声说,“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是阴影。”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我看见了很多巫师,影影绰绰,但无法看清他们的脸……”
“你是说在霍格莫德举办的古代魔文交流活动吗?”麦格教授不客气地说:“谢谢你了,西比尔,我不能假装自己没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10月27日,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星期。”
“当然不是!”特里劳妮大喊一声,好像受到了侮辱似的,瞪着麦格教授:“我已经预料到了,那场交流会出现波折……命运警告了我,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那你能更清楚地解释一下吗?”麦格教授强忍着从鼻子里哼出声,耐心地问。
“唔……天目不允许被滥用,但是……没错,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特里劳妮努力睁大眼睛,仰起头,她的镜片一闪一闪的,用刻意表现出来的颤抖的声音说:“好像是一座岛屿,不,可能是一座城堡……”
其他人没兴趣听下去了,他们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病床上的人。
布巴吉教授嘴唇蠕动着,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谁也没有催促,然后她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从麻瓜世界学到了一些知识,结果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对魔法产生了怀疑。唉,我就是个傻瓜。”
“我的想法中途变了几次。”她轻声说:“大概两年前左右吧,我第一次接触到类似的知识,是一本书,名字叫《孟德尔传》。里面的一些观点和我长久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邓布利多,“您知道的,我反对‘纯血优越论’……当然,麻瓜书籍不会提到巫师,但意思差不多。”
接着她开始不自觉地说一些陌生的名词,比如“孟德尔”、“豌豆试验”,“基因”和“杂交”,听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他们望望邓布利多,又看看菲利克斯。
“一言以蔽之,是麻瓜在研究‘生命’这一宏大主题时所创造的词汇。”菲利克斯概括说。
几位教授恍然大悟,这样说就容易理解多了。
斯普劳特教授端详着布巴吉教授,“怪不得有段时间你频繁找我聊天,听起来像是把人当成植物来研究。”
“植物?人怎么能和植物一样?”辛尼斯塔教授一阵摇头。
“不全是这样,”布巴吉教授反驳说,“那本书只是启蒙用的,他们当时的研究手段还很简陋,最近十几年才丰富起来……我的意思是,孟德尔是十九世纪的人。”
菲利克斯眨眨眼睛,说起来,邓布利多校长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冒犯,理智地没有出声。
“如果要我评价的话,你已经走在很多人前面了,凯瑞迪。”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可是……你又是如何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呢?”
“我,唉。”她叹了口气说道,“两年前,我参加了一场麻瓜研究会议,这场会议最终因为意外中断,导致我匆匆完成的论文没有机会发表。在此之前,海普教授就曾规劝过我,认为我的研究会招致纯血巫师的集体反对。我没怎么听进去……”
她抽了抽鼻子,“我乐观地认为,只要我研究得足够深入,就可以在可预见的争议中占据上风,用无可辩驳的证据让他们哑口无言。”
布巴吉教授不太好意思地说:
“后来,我的研究陷入停滞,于是我转向曾给予我大量灵感的麻瓜书籍。我购买了最前沿的专业书、杂志、论文,闷头阅读,我的进度很慢,有太多生僻的词儿和绕来绕去的逻辑关系……老实说,一开始我并不认为麻瓜们会做出什么惊人的成就……我只是想从中寻找新思路,完善自己的理论。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麻瓜对生命本质的研究没有魔法的存在,一个词儿都没有……但他们的理论意外地自洽……我很不服气,想要找出破绽,唉,噩梦就这样发生了。”
她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哆嗦着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散发着香气的液体给她带来了勇气,她开始讲述最关键的部分。
“尽管我的理智在排斥,但潜意识已经接受了这些理论,我的研究方向悄无声息地发生转变:我希望能兼容这两种观点。我的意思是,将它们捏在一起……真是不自量力……结果我的脑子彻底混乱了,”布巴吉教授颤抖着,眼睛里又闪烁着迷惘的神采:“很奇怪,它们在某些观点上存在惊人的相似性,但另外一些地方却截然相反……我无法调和这些矛盾,于是选择在暑假的时候上门拜访麻瓜生物专家,但这带来更可怕的后果,我竟然开始怀疑魔法……最终,最终……”
她嘴巴紧紧闭上,病房里安静下来。
每一位教授都陷入沉思。斯内普眼神诡异地望着菲利克斯,他的脸虽然平静得像一块石头,或是一株长在黑暗中的植物,但他的内心正剧烈波动。
那小子差点把自己给坑了。
他给自己送的圣诞礼物!那些化学书!虽然菲利克斯送的是中学生实验操作指南,但自己暑假时偶然经过蜘蛛尾巷的一家书店,一时兴起购买了几本化学书,认真阅读后觉得大有裨益……
斯内普的表情高深莫测,抱着肩膀靠在墙边,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确实从化学书里看到了很多和巫师见解不一致的地方,但他没钻牛角尖,因为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一点,麻瓜不具备魔力,即便把魔药配方交给那些人,他们按照同样的步骤操作一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得到一锅臭烘烘的脓汁。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布巴吉教授,连巫师身份都不认同,难怪被自己的魔力背叛。
这时,小天狼星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
“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些问题?”他摊摊手,“我和詹姆一起改造摩托车……我是说,到麻瓜商店冒险,咳,是调查食死徒!没错,就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甚至搞不懂火花塞的用途,但不妨碍我们保留它,坐在上面的时候也没觉得它有多碍眼。”
“那是两码事。”斯内普说。
“我倒觉得是一回事,”小天狼星同样下意识反驳:“或许你自以为能掌握所有知识?无所不能?”八壹中文網
斯内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邓布利多校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行离开了。”说完他走出病房,隔了几秒钟,门外响起他很有活力的声音:
“禁止在走廊里施法!格兰芬多扣二十分!”
小天狼星坐不住了,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很快,走廊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再胡乱扣分试试!”
“啊,”邓布利多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麦格教授,“米勒娃,你最好出去看看,在他们惹出更大的动静前将他们分开,我可不想看到霍格沃茨教授打架的新闻登上报纸头条。”麦格教授离开后,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当病房只剩下邓布利多、凯瑞迪·布巴吉、菲利克斯和庞弗雷夫人时,邓布利多向布巴吉教授解释了两种最可行的治疗方法,意外的是,她并没有选择看似容易的方法。
“我不想忘记那些知识,”布巴吉教授犹犹豫豫地说:“我以后会更小心的!”
“如果你坚持的话。”邓布利多尊重了她的选择,但还是警告她说:“但你短期内不能再做类似的研究了。”
布巴吉教授慎重地点头。
“最好带凯瑞迪到圣芒戈接受一段时间的调养,这里的环境还是太简陋了,只能处理常规的伤势。”庞弗雷夫人建议说。
“可我不想缺席……我,唉,好吧。”布巴吉教授说。
邓布利轻松地站起来:“那就这么定了,请稍等,我需要几分钟时间向学生们解释,他们的小脑瓜里总是充满着各种奇思妙想,最好不要任由他们发挥……”
他走出病房,外面隐隐传来他轻快的声音:
“……我愉快地宣布……不会产生长久影响……太过劳累,需要休息几天……要不了多久,就会还给你们一个完好的教授……”
病房里,菲利克斯也准备告辞离开。
“海普教授,”布巴吉教授迟疑了一下,叫住他说,“很抱歉,我没有听从你的建议。”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菲利克斯平静地说:“我理解你的做法:在前进的道路上发现了宝藏的一角,正常人很难不心动。”他对布巴吉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更多的,是进行自我反思。
他在心里考虑另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巫师公开身份,为了促进双方的交流,必须要建立一个巫师和麻瓜可以共存的地方。就像是一块试验田,一切成熟的、不成熟的想法都可以在这里实践……
这个地方不管是放在对角巷、还是霍格莫德都不妥当,需要考虑的现实因素更多——比如麻瓜政府的态度。但特里劳妮的话给了他一些灵感,一座岛屿……
菲利克斯想了想,不知道他未来能不能造得出来?
……
凯瑞迪·布巴吉教授并没有在圣芒戈住下,她仅仅缺席两天,就从医院回来了,这使得学生群体中的议论没有掀起波澜,随着她重新投身教学当中,尤其是在课堂上展示了漂浮咒后,本来就站不住脚的谣言不攻自破。
霍格沃茨城堡重新恢复了平静,随着10月27日这个时间越来越近,报纸上开始长篇累牍地报道相关消息,一篇篇关于霍格莫德会场的照片不断刊载出来。
一个学生翻看着最新的报纸,上面是一张还未竣工的场地图,几十个工作人员站在霍格莫德村庄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指挥着一块块木板出现在正确的位置。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礼堂。”看报纸的学生说。
“倒不如说是一个决斗场。”他的同伴纠正说。
他们的观点很有代表性。对于这次交流活动,霍格沃茨学生的关注点各有侧重,他们自动分成两派,一派把注意力放在交流本身,讨论有哪些人会来,活动会取得什么效果;另一派则牢牢将目光放在交流活动的插曲上——挑战环节。
巧合的是,后一种观点同时在格兰芬多学院和斯莱特林学院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