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秀舟所说,江文远也想起了她在白马湖时所说的话,她说她哥哥入了天地会,眼前这位陈少白也是姓陈,看她这神情,好像是之前他还认识陈秀舟。
在白马湖时,陈秀舟杀了陈南平,难道这人真的是来报仇的?
只听这陈少白连忙施礼说道:“姑娘你误会了,虽然我来时南河少爷向我说过帮南平少爷报仇之事,但我来是另有目的的!”
这陈少白说话之时言语极是恭敬,而且对于陈秀舟还有几分惧意。
江文远问道:“什么目的?”
陈少白说:“本来我是中醒会的人,受孙载之先生所托,随徐春山去直隶一带为中醒会募集资金的!”
江文远不解,又问道:“中醒会是什么?孙载之又是谁?”
没等陈少白回答,李鸿章便抢先说道:“这人被称为孙炮筒子,是他成立了中醒会!”
江文远点了点头:“原来是做大炮的呀!”
李鸿章道:“什么呀,是这人的嘴是大炮筒子,经常说些言语吓人,什么国人沉睡,国人不醒等等的让人难解的话!”
陈少白连忙道:“中堂大人可不能这么说,现在不正是国人不醒,才会被西方欺负吗?”
李鸿章问道:“怎么才能让国人醒来呢?”
陈少白答道:“推翻满清,建立人人共有之天下,天下之事由天下人做主……”还想往下说,却被李鸿章摆手制止:“得得得!别说你们那一套了,你们那一套行通,至少现在行不通!只会死更多人!”
江文远又问道:“怎么推翻满清,打仗吗?人人共有之天下怎么建立?”
李鸿章说道:“这些人是出国留过洋,就以为洋人的什么都好,就想什么都效仿人家,但现在的中国根本不适应……”
接着,又把西方的国家制度向江文远讲了一遍,江文远听了之后,说道:“这样的制度也好也不好,说它好是自由度更高,说它不好,是不利于社会协作,在社会的大协作体之下,谁也不可能绝对自由,这是一种媚下政体!”
刘坤一在旁边问道:“媚下政体?”
江文远解释道:“媚下政体,就是像刚才你说的西方洋人那样,政体想要有管理权,就是需要向更低一层的人施媚,让他们说你好,才能得到他们的管理权,如果是基层百姓文化程度可以的话,还会好一些,否则,就会形成暴民制度!本就不利于搭建协作体,如果再给绝对自由的话,天下必乱!”
李鸿章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大清,如果是百姓的素质都高的话,还会聚众成匪吗?之前我有一个好友郭嵩焘,比他们更为疯狂,向我建议了很多政体形式,但都没有办法实行,根本不能适应!”
陈少白连忙解释:“没有不适应,只要把满清这个破落王朝打下去,就可以实行!”
李鸿章说道:“看看,你们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夺权吗?让更多的人跟着你们去打仗,得到天下再改朝换代!”
陈少白连忙道:“大人误会了,孙载之先生给我说过,只要大人愿意在两广独立,我们愿意拥中堂大人为总统!”
李鸿章摆了摆手,笑道:“拥我为总统?你们用什么拥我呀,就靠你们花钱收买的那几个帮会份子?你们有多少钱给他们?你们都和匪一起来募集资金了,用匪抢来的钱,再给帮会分子让他们帮你们造反杀人,这不是要让天下大乱吗?受苦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陈少白一时接不上话来了,支吾一下,才说道:“那也比让百姓现在这样生活着好!”
江文远本以为这陈少白募集资金是通过正规手段,但被李鸿章这样说他也不反驳,也就证明他真是要和匪一起去直隶抢钱财,说道:“说得那么高尚,行为这么龌龊,竟然要用匪去抢钱作为你们的什么中醒会的资金,这种方法你们也想得出来?”
陈少白一时低头,接不上话来了。
江文远又说道:“你们竟然还用帮会分子去打仗,你们天地会又是个什么会,和哥老会一样吗?”
陈少白连忙解释道:“不一样,哥老会是……”
不及他再解释,李鸿章又拦下他的话头:“有什么不一样的,除了去了西洋国家的天地会之外,国内的天地会又有哪些产业,没有产业就没钱,为了维持会内运行,可不就去抢劫吗,要不,会收钱做孙炮筒子打手吗?”
江文远点了点头,和会匪接触那么久,自然他知道其中关节,像萧朝富这些好心一些的山主,他们本也不想抢,但不抢自己会内就会饿死人,会内也就难以维持。
江文远说道:“你们怎么不让会内置点产业呢?”
李鸿章说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呀?能经济和武力一起抓!”
应了一句江文远,李鸿章又向陈少白说道:“无论是建帮会,还是建立国家政体,我只服江先生,你看他们清帮所及,都是百姓安稳生活,百姓富足,你们呢?只是让百姓为你们的理想去死……”
李鸿章越说越激奋,声调也越来越高:“如果是江先生要说独立,不用他拥我,我就拥他做总统,别说拥他做总统,做天统我都愿意!”
刘坤一在旁边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去拉李鸿章衣袖:“中堂慎言,慎言哪!”
李鸿章说道:“有什么好慎言的,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怕死,如果你们谁想把这话捅给朝庭,你们直接捅好了,大不了杀我的头!”
刘坤一真是无奈,叹了一声,又去看张人骏,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你不要把这话传给朝庭!
张人骏低着头,叹了一声:“唉!”
江文远一转头,见李鸿章正一双老眼直直看着自己,自然也明白他的内心,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倒是给个意思呀!
江文远暗叹一声,觉得对不起这位老人家,但要让他直接面对清庭,他也一时不忍,如果自己造反,双方相杀,必然会血流成河尸骨成山,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似乎也明白了江文远的意思,李鸿章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又说道:“你不要以为太后就会这样放过你,他还会逼你的!”
“唉!”江文远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又向陈少白说道:“你是怎么认识徐春山的!”
陈少白说道:“我和博济医院的医生亨瑞是好友,便时常去他们医院,徐春山在那里治伤,一来二去,先认识了狄柳,后来就认识了徐春山!”
听到对方说认识狄柳,江文远又连忙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蛊吗?”
陈少白说:“是他偷走了医院哈利森儿子研究古书的笔记!”
蓝在苗问道:“他儿子研究古书的笔记?”
陈少白点头说道:“是的,我和哈利森父子也认识,哈利森于前年已经过世,生前他说得到了一本古书,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而且很多字都和汉字不一样,他翻遍中国古籍,对其进行解释翻译,费了数十年时间,也只是翻译了一部分,他死后,翻译手稿就归他儿子所有,但是突然一天他儿子对我说他父亲翻译出的手稿丢失了!我明知是狄柳所为,但和她已经成为好友,也不好意思拆破!”
江文远点了点头,又去看蓝在苗,蓝在苗反而反过来去安慰江文远:“不急,族内的长老们也已经按自己记忆去默写荒苗经了!”
江文远也是无奈,只有之后再帮她找回了。
当时,江文远又让人去做饭,吃了饭,各自分开去睡,有的住进了庙里,有的搭了帐篷去睡,还有的睡在船舱里,把这几十个百姓和陈少白看守好……
第二天,接着启程北上,却是顺水路往济南而去。
用了两天时间,到在济南,刚进入袁世凯的巡抚衙署,徐世昌就拿着一份电报走了过来,说道:“大人,太后的电报都发来两天了!”
也没接那电报,袁世凯问道:“上面都说什么呀?”
徐世昌说道:“电报上说,把江先生接到你的衙署了吗?可要好生安顿他,他可是朝庭的大功臣,他拳坛下的弟子个个骁勇神通,这些天可是为朝庭立了大功,把洋人打得落花流水!”
江文远听到,自然也能明白这位太后的心思,果然又在逼自己了,虽然这话似是在说闲,但那内含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拳匪就是你的人,我正在用你的人攻打洋人,你要怎么办?
袁世凯听完电报后,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在江文远身边皱眉细想。
徐世昌受不住了,问道:“那要不要回电报呀?”
袁世凯转头看向了江文远:“问江先生的意思,他说回就回!”
徐世昌又转头去看江文远,虽然这人并不是朝庭的官员,但也能感觉到现在是他在和太后下棋,自然要看他的意思。
不只是他在看江文远,李鸿章、刘坤一也都看了过去。
江文远想了一下,说道:“就借你们的电报房一用,帮我给太后回十五个字,就回:嬉水者必自溺;玩火者必自焚,江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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