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我这点东西怎么能和别人比呢?”江文远连忙谦逊地施礼。
“洋人的机械大师我见过,连你的十分之一也难如!”刘坤一说着,又把那张图纸拿过来细细观看,先看了外形细节图,又去看内部的结构图,虽然没有夏竹林那么专业,但也看懂了一些。
赞叹了几声之后,刘坤一又问:“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江文远说:“是衣服拼缝包边用的!”
“包边?”
江文远指了拼缝处的包边布:“用这种布来包边,速度会有所降低,如果有这个包机车,拼缝时就不用再加布条了!”
“竟然有这种好事?”刘坤一疑问一声。
江文远又指着图纸上的双针说:“这里的双针和下面的底线会绕成线网,最终能和这种稀布包的差不多……”
虽然刘坤一也没有听得太明白,但仍然点了点头,因为他对江文远极为相信。
麻杆刘倒是看懂了一些,把头又伸过去细看,但仍然担忧:“这样也等于走了三遍线吧!难道真的比包布条快?”
也没有再接麻杆刘的话,江文远而是说:“刘掌柜,你用的这种衣样纸是从哪里订的?”
麻杆刘说:“我也不是订的,因为我的用量也不大,也都是在小店里买的,不过我知道哪里有这种坊!”
刘坤一好奇地问:“江先生是怎么打算批量裁衣的呀?”
“是呀!”麻杆刘也对这事极为关注。
江文远自工位上站起,来到那台板边:“先把布铺到这台板上,铺到这么厚!”
说着,江文远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都有一两尺高了呀!”麻杆刘吃惊道。
点了点头,江文远接着再说:“接着就上面铺纸,再在上面……”
正说着,有一群女弟子已经吃过饭来上工了,因为江文远的奉献贴制度,让这些女弟子上工可积极了,在饭堂里吃过饭就过来了,连休息一下也没有。
江文远刚要接着说,忽听那个坐在工位上的女弟子叫道:“谁这么缺德呀,把我卡在制衣车上的衣服给我拽下来,还把拼缝给我撕成这样!”
江文远顿时惊慌起来,因为正是刚才自己坐在个工位上看拼缝包边的,不但把缝了一半的拼缝给拽了下来,还撕开拼好的缝往里看了一段。
连忙双手施礼:“对不起小妹妹,是我,我拽的,是我撕的,我缺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啊!是总领帮呀!”那女弟子也脸色紧张起来,觉得自己闯祸了,也连着对江文远施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总领帮!”八壹中文網
江文远仍然施礼赔罪不停:“的确是我错了,你不用对不起,对不起的是我……”
江文远赔罪之间,麻杆刘脸上不好看了:“你竟然说总领帮缺德,总领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是他,才让你坐在这里做衣服,是他,才让你每天拿到那么多钱,你竟然说他缺德……”
被麻杆刘这样一说,那女弟子更加惊慌了,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我错了,我这破巴嘴就该打,总领帮你原谅我吧!”
麻杆刘又说:“别忘记,总领帮是祖师,没有他,我们能过成现在的日子?既然你如此不尊师重道,那我就把你逐出师门,以后再也不是清帮弟子了!明天就不要来上工了。”
“哇!”那女弟子一声哭出,到在通道上对江文远跪倒:“总领帮,你可不能让我出帮呀!我父母瘫在床几个月了,就靠着我这点钱养活呢呀,如果我出了帮,他们就没饭吃没房住了,我也没钱给他们买药了!”
江文远连忙上前搀扶:“小妹妹,快起来,快起来!”这小女孩也的确是小妹妹,看年纪都不超过十四岁,身体都还没长开,婴儿肥都没完全退去呢!
“总领帮,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错了,是我缺德,是我说话太臭了!”这小女孩说着,又抬手给自己两个嘴巴。
江文远连忙阻止:“小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允许你师父逐你出帮,快起来!快起来!”
“总领帮!她……她骂你,这样的弟子怎么能要?”麻杆刘也一脸焦急跟到通道内。
江文远回头道:“他骂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着什么急呀?而且这事也确实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注意,把她拼好的缝给撕开了!”
“但你是总领帮呀……”麻杆刘还想焦急的解释,却被江文远打断:“刘掌柜,你也别怪我当着你的弟子不给你面子,是事关我们帮中风气的问题,我不得不多说两句,虽然我给了你们老师逐弟子出师门的权力,但如果无故逐弟子出帮,我也是要管的,因为我也有逐你们出帮的权力!”
麻杆刘点了点头:“是!”
江文远接着说:“大家都要记得一点,我们清帮拜师排辈分,当徒弟的是需要感恩师父,但做师父的也需要关爱徒弟,不能以师父的身份去欺压徒弟,也包括我这个祖师,所以我也没有什么特殊,影响了她的做工就是我不对……”
虽然江文远指责麻杆刘,但说得句句在理,让他连连点头称是。
那女弟子听到江文远的话,才敢在地上站起,又连着对江文远赔不是。
江文远阻止之后又问:“刚才听你说,你父母瘫在床上是吗?”
“嗯!”这女弟子点了点头,眼泪流出来:“已经在床上半年了,前几个月因为我没钱给他们买药,在床上都快死了,自从我入了帮,让父母搬进了帮中的房子里,也有钱给他们买药了,才慢慢好转了,如果你逐我出帮,我又要让他们住回到船上去了!”
哽咽说着,这女弟子泪如泉涌。
“别哭!别哭小妹妹!”江文远本就是易泪体质,看到一个小女孩这样,他的眼泪也向外溢出,却伸手去替那女弟子擦泪:“是我这个总领帮不好呀,我制定帮规没有想到这一节!”
说着,又转头向麻杆刘说:“麻烦刘掌柜去帮我把管李两位领帮请过来,让他们快来!”
“是!”麻杆刘应了一声,没多久,再回来时,便把管大和李能掌带了过来。
江文远说:“管领帮,李领帮,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好,有家中卧病在床不能上工的,也属于帮中弟子,也可以拿到帮中的病贴,年纪大的不能来上工的,也可以拿一份天年贴,让这么小的丫头挣帮贴买药给她父母治病,她治不起!”
“是!”管大和李能掌连忙施礼应声。
那小女孩又连忙向江文远跪倒磕头:“总领帮,我代我父母谢谢你!”伏在地上,吭吃得泣不成声。
江文远连搀起:“小妹妹,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的父母!”
“嗯!”这小女孩应一声,出去坊门,引着路。
江文远让管大、李能掌也一起跟上,刘坤一、麻杆刘及一些女弟子也都跟在后面。
这几个月来,整个兴武帮驻地,除了建很多大坊之外,还建了很多帮中的住房,因为坊要用到水力,是靠江边的位置,而住房由则靠进里面。
路上,江文远了解了这女弟子的名字,她姓阮,叫阮窝窝。
问她怎么取这个名字时,这阮窝窝说:“因为我们家穷,没有家住,父母是在船上生的我,说连个住的窝都没有,便给我取个名字!”
到在了窝窝的家,其实也就是帮中新建的房子。
虽然房子很新,但是走进去之后却发现房中什么都没有,除了东西两间里用木板凳了两张床,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房梁下也是空空的,没有任何家具和遮挡。
江文远一走入,东间床头床尾分开坐着的一对夫妻便一阵紧张,想要从床上站起,但怎么也站不起。
“爹!娘!总领帮看你们来了!”
“总领帮,你就是总领帮?你就是江先生?”这对夫妻年纪并不是太大,但是头发已经全白了,一边激动说着,又激动地向江文远伸手招呼。
“总领帮快坐!”窝窝娘说出这话后,又叹了一声:“唉,我们太穷了!连个凳子也没有,让总领帮坐哪里呀!”
江文远说:“我不坐了,我是特意向你们赔罪的,是我一时疏忽,没有照顾到你们,没想到有些弟子的家人可能会在瘫痪在床,所以有些帮贴没有照顾到!”
江文远是真心赔罪,事事都追求完美的他,又有那么强大的悯世情怀,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心里是真的自责,躬身九十度行礼。
这对中年夫妻连忙说:“别别别!总领帮这是折我们阳寿呀,是你救了我们的命,让我女儿每天都有钱往家拿,怎么还要你向我们赔罪?”
一边说,一边伸手阻止。
江文远说:“的确是我没有想好,让窝窝这么小的女孩那么拼命的挣奉献贴给你们治病,我真的是不忍心,你们放心,以后你们也是清帮弟子,也能拿到清帮的病贴,不能只让窝窝养你们!”
“多谢总领帮!多谢总领帮!”这阮氏夫妻也感动得满眼是泪,因为身体难以行动,只是双手作揖连连摇晃。
江文远制止之后,又向房中看了看,说道:“管领帮、李领帮,是不是我们帮中新建的房子里面都是这样,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管大点了点头:“近来,帮中一直都在起坊,为了挣到流动的钱,许三的家具都尽数批发出去了!”
江文远点了点头,这事也不能怪他们,近来帮中的动作的确太大了,新建的住房又那么多,如果每套房都配家具,的确是需要很大的开支。
想了一下,江文远说:“洋人给的那个栈桥装卸架的钱应该还没有用完吧?”
“没有!”管大应了一声,又紧张起来:“可是……可是那是总领帮的你自己的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