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凉风潮湿而阴冷。淡薄的水雾弥漫在山林之中,给山林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若从天上向下望去,便会看到群山之中似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白色丝带穿插其中,便好似隐没于云雾之中。
天空之上,一道淡淡的金光快速掠过。那金光盘旋了片刻之后,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径直飞了过去。只见金光在水雾之中快速穿梭,没过多久便冲破了重重阻碍,最终在一个村落中停了下来。
金光散去,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显出身形。而金光的来源,便是他脚底下那悬浮在空中的金色长剑。
青年自长剑上一跃而下,随后手捏剑诀,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他缓步行走在村子之中,只见这村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不到丝毫人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月。
青年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从这些断壁残垣中,依稀能够看出还未荒废之时的热闹景象。只是物是人非,昔日的一切,如今早已不见踪影。
穿过了一排排的屋舍后,青年最终在一间茅屋前停了下来。而此时,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正手持一柄黑色长剑,正在自顾自地练着剑。察觉到有人来了,黑衣男子转头看去,下一刻便露出了笑容,说道:“风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两人,便是风绍和刘狩了。
风绍手上一晃,一个酒坛便出现在他的手上。他看着刘狩,一把将酒坛扔过去,淡淡一笑,说道:“在天罡山上呆着无聊,便下来找你唠唠。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正好我也想找个人一块喝酒呢!”刘狩接过酒坛,拍开封口,嗅了嗅后,皱眉道,“怎么是黑竹酿?”
风绍耸了耸肩:“虽然你没有上山,不过我觉得你或许想要尝尝你们天罡剑派的特产,所以我就带了一坛黑竹酿下来。不过这黑竹酿我还真是喝不惯,也不知道你们天罡剑派的人是怎么喝下去的。”
刘狩随便找了个木墩坐了下来,说道:“这黑竹酿跟一般的酒可不一样。味道寡淡无味,但后劲极大,喝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们平时都不是这么喝的。”
刘狩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掏出了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一枚丹药,扔进了酒坛里。随后他用力摇晃酒坛,直到感觉丹药化得差不多了,才说道:“这样就对了。”
他向风绍示意坐下,问道:“风大哥,有杯吗?”
风绍一屁股坐在刘狩面前的另一个木墩上,从储物戒指中取了两个酒杯递给刘狩。刘狩接过酒杯,将酒坛中的酒倒了进去,然后将其中一个酒杯递还给了风绍,笑道:“风大哥,尝尝看吧!这才是黑竹酿的正确喝法。”
风绍低头看了一眼酒杯,不由得惊咦了一声。只见原本清冽见底的酒水,此时竟似是燃起了火焰,隐隐可见一层炽烈的雾气蒸腾其上。可握在手中的酒杯却又分明告诉他,里面的酒水还是冷的,而且比他拿来的时候要更冷。
风绍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往酒坛里放了什么东西?这黑竹酿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刘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酒,这才脸上露出了享受之色,这才笑道:“风大哥,实话跟你说了,刚才我放进去的,其实是一种毒药。”
“毒药……”风绍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把自己毒死吧?”
刘狩“嘿嘿”一笑,说道:“好吧,不逗你了。我刚才放进去的,是天罡剑派特产的玄冰碧火丹。这玄冰碧火丹用了很多珍稀药材炼制而成,同时兼具至阳和至阴的气息。即便是修士吃下去,也很容易在至阳和至阴之气的冲突激荡之中气血逆流,进而七窍流血而死。所以说这是毒药,倒也没错。”
“可我看你可不像是要七窍流血。”风绍看着手中的酒水,若有所思,“难道这黑竹酿,竟有调和阴阳的作用?”
刘狩笑道:“风大哥果然聪明,一猜就中。没错,这黑竹酿主要就是用来调和玄冰碧火丹中至阳和至阴之气的。将玄冰碧火丹融于其中,便可泡制出玄冰碧火酒,喝了可调节体内阴阳,增强功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补酒啊!”
说着,刘狩又美美地喝了一口。
风绍喝了一口这玄冰碧火酒。酒水一改先前的寡淡无味,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立刻在口腔中上演了一出“冰火两重天”,那感觉实在是用语言也难以形容。待咽下喉咙之后,酒水在胃中更是大发神威。风绍只觉四肢百骸以及全身经脉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被冰水和火焰反复洗礼,整个人都似乎在这酒水的洗礼下升华了。
风绍忍不住大叫道:“好酒!我还真没喝过这般特别的酒!”
说完,风绍便又喝了一口,再次体验那种美妙的感觉。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过多久,一整坛玄冰碧火酒就被两人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光酒水后,刘狩微眯着已经略显醉态的眼睛看着风绍,说道:“风大哥,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跟我喝酒吧?”
风绍苦笑着说道:“果然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刘狩摆了摆手,说道:“风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风绍沉默片刻后,说道:“天玑峰上的人都很想你。”
刘狩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因为我也想他们。”
“那你为何……”
不等风绍说完,刘狩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正是因为心里还牵挂着他们,所以我不能上山,不能去见他们。毕竟对天罡剑派而言,我可还是个叛徒呢!”
刘狩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也充满了无奈。
风绍叹息道:“自打你脱离了天罡剑派,你的师尊谭愈前辈就一直在为你平反。他坚持你并没有背叛天罡剑派,只是被人迷惑而已。他相信你还是当初那个拜在他门下的小徒弟,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刘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沉默良久,这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算是被人迷惑了吧!我跟莺莺,也是真心相爱的。但天罡剑派容不下她,所以我只能在天罡剑派和莺莺之间做出选择。而我的选择,你也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巍峨雄伟的群山。那里,便是天罡剑派了。
“天罡剑派没了我,还是天罡剑派;天玑峰没了我,也还是天玑峰;可莺莺如果没有了我,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了。所以我可以脱离天罡剑派,却不能离开莺莺。”
风绍缓缓点头,说道:“我也早就猜到了你的想法。只是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的。毕竟想说这话的可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也是受人之托,过来向你传达这些话的。”
刘狩脸色一僵,一脸诧异地看向风绍:“风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绍淡淡一笑,头向右边一摆,示意刘狩往那边看。
刘狩顺着风绍所示意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便呆住了。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自己。
“师……师尊?”
谭愈露出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说道:“阿狩,不回家坐坐吗?”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刘狩的眼睛顿时红了。
“师尊,徒儿不肖,让师尊失望了!”刘狩向着谭愈重重跪倒,泣不成声。
谭愈看着这个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的小徒弟,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阿狩,起来吧!别把脸藏起来,让师父我好好看看!”
刘狩顺从地抬起头,看向谭愈。谭愈端详了半晌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看着更像个大男人了。就是不知道现在做事是不是还像以前那般,瞻前不顾后的。”
刘狩哽咽着问道:“师尊,师娘、师兄和师姐他们,如今可还好?”
谭愈说道:“他们很好,就是时常会记挂你,怕你行走在外,不小心得罪了人。特别是你大师兄,到处拉人情,逢人就说你的好话,生怕你一不小心落入他们的手里,被他们杀了。”
谭愈说话毫不客气,而且没有任何避讳,可是刘狩却能从中听出师尊对自己的浓浓关切。
“对了阿狩,出门在外这么多年,可曾娶妻了?”
刘狩一怔,随即满脸通红,嗫嚅道:“尚……尚未娶妻。”
谭愈皱眉道:“不是说修罗道那小丫头已经救回来了吗?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未成亲?阿狩,我可跟你说,咱们天玑峰上的人,从来不做那拖泥带水的事!既然喜欢,那就大大方方地将人家娶进门!还有,娶亲之后可别忘了带媳妇回家一趟!他天通道人,可管不到我天玑峰头上来!”
刘狩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师尊难道就不在意她的身份吗?”
谭愈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管她是什么身份!我的弟子看上她了,那她就是我天玑峰的人!就算是魔道妖女,那又如何?难道我谭愈的弟子就配不上她了?”
说到这里,谭愈重重地拍了拍刘狩的肩膀,说道:“记住了,我谭愈的弟子,全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刘狩听着,心中感动,忍不住说道:“可是师尊,师姐她可是女的……”
谭愈嘴角抽搐了一下后,一巴掌拍在刘狩的后脖颈上,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臭小子跟以前比,真是一点都没变!”